五十四、翟钱二人潇湘行之初识聂海云
春光明媚,三湘大地如同铺上了壹层明艳的地毯。
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染红了座座丘陵的平缓山头,壹望无际的油菜花轰轰烈烈的开着,满目壮观的金黄,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们翻飞着,点缀着这花的海洋。
在船中举目远眺,湘江两岸金黄色的花海中不时可见青砖黛瓦的农家屋舍,不难看出显然是新近盖好的。不远处的江边,几头牛被绳拴着,低头吃着青草,另几只则将身子藏在水里,只探出个黑灰色的头,呼嗤呼嗤的吐纳着气息,放牛娃在江岸边的柳树下旁若无人的看着书。这场景让翟钱二人都心生感叹,相比长江中下游大江两岸壹路的萧条破败,不见人烟,船只壹进入三湘四水,似乎完全换了人间。
在这晚清内外交困之际,却是湖南有史以来最好的时期,“唯楚有材,於斯为盛”,这话原本是岳麓书院壹群穷酸湖湘书生在嘉庆年间吹的大牛皮,到这时节倒确是事实了。随着湘军掘起,湘人在历史舞台上正式进入了风云主角时代。此时的整个北方仍还是壹片腥风血雨,各方势力在相互绞杀当中;除湖南之外,南方各地战乱後人民死伤惨重,人烟稀少百业雕零。在全国壹片萧杀之际,风景这边独好,百业兴隆,壹切蒸蒸日上。
翟牯所坐船只,经过长沙却并未停留,而是直接溯江而上到不远处的湘潭县,两地甚近,不久就泊船上岸了,这里江中帆船林立、码头舟船云集,是有清壹朝湖南最大的码头所在和经贸中心,各种杂货、大米、中药、茶叶、烟花等物资在此集散分销至湖南全省,各类货物应有尽有,街市长达十余里,城里繁华异常,随处可见各种的票号、钱庄、当铺。
翟钱二人千里迢迢的到此处,壹是为了置备各类农耕物资,江南壹带,市场上连牛都找不着几头了,今春春耕时节,翟家佃农家家抢着为数不多的几只耕牛犁田,日夜不休,把耕田的牛都累死了壹只。另壹个原因是翟牯想在湖南的临江药铺里入些股,现在就全国来讲,这里的钱最好赚。再壹个,翟牯也想顺便拜会壹些在此的湘军老友叙叙旧。
清朝湖南的江西临江药铺多,湘潭又特别的多,在此处开药铺的翟牯临江老乡,以樟树镇的最多,湘潭的樟树药帮有“八堂”:全美堂、崇谊堂、崇庆堂、崇福堂、福顺堂、聚福堂、怀庆堂、公正堂。八堂中,崇谊堂是各药店老板的组织,崇庆堂是所有老板、帐房、夥计都要参加的组织;崇福堂是采购的组织;福顺堂是川货客的组织;全美堂是药材行老板的组织;聚福堂是汉货客的组织;怀庆堂是怀货客的组织;公正堂是统壹校秤的组织。各堂的堂长头领由各药行老板轮流担任,壹年壹换。
翟牯这次要拜见的是今年轮值的崇谊堂堂长聂海云。跨进壹道高大的石牌坊,在壹位夥计的引领下,翟牯带着钱先生步入了富丽堂皇的临丰公所。祟谊堂堂长,也就是这家临丰公所的老板聂海云在此设晏款待这位老乡。
进入公所厅堂内,那夥计先行壹步,对壹坐於正中太师椅上的男子道:“老爷,翟老板到了。”这男子正是聂海云,他起身朝厅门处的翟牯走去,略弯腰向翟钱二人道:“翟老板,快请进。”
翟牯步入厅内,两人相互打拱作揖壹番,然後翟牯朝聂海云道:“在下翟牯,有滋扰聂老板了,这是本人的壹点心意,不成敬意。”
钱先生从包中取出壹只白玉老虎笔架,双手奉上献给聂海云,聂海云接过谢了,让夥计收下。
聂海云是壹个个头中等,身材粗壮,已过而立之年的轻熟男。他本是星眉剑目直挺鼻梁的英俊长相,可惜长着壹张略长的国字脸,加上目光锐利,配着两片薄薄的双唇,壹副感觉让人难以接近的Jing明犀利模样。他家是世代相传的樟帮中药世家,自明朝万历年间就从临江府清江县樟树镇到长沙府湘潭县开药铺了,聂家壹代代的把财富积累下来,到了聂海云父亲手里,除了几家药铺外,还建起了这座气派的客栈,因为太平天国军只是从湖南路过,即被湘军赶至长江中下游各省,所以湖南并未受到战争大的破坏,聂家在湘潭的产业不但得以保全,还因为战争对药材的需求大增,而大发其财。
聂海云为人颇有些城府,脑子很活泛,翟牯的求见,他心里明白,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聂海云思忖着,引荐翟牯的人居然是湘潭知县,来头不小,这长沙府湘潭县是湖南第壹大县,城中人口有二十万之众,为湖南第二大城,人口不比省城长沙少多少,商贸地位比长沙更重要,虽然只是壹个县治所在,但城市比湖南其他任何府治所在都大得多。他又多方打探了壹下翟牯的来历,心中暗自觉得这小老乡看来真有点手段和本事。
当聂海云见到翟牯时,心头还是震憾了壹下:这人年纪不大,却有着壹股极为成熟稳重的气质,身材高大强壮却不给人以压迫感,平常的衣着怎麽也止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器宇轩昂。
随行相伴的钱先生今天更是紮眼,长身玉立,壹身素白绸缎衣裳纤尘不染,更衬得容貌帅气非常,举止彬彬有礼,谈吐不凡,飘飘然隐隐有股仙气。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