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母后何必非要保他的性命?”他非要逼我承认他心中所想。
“吴言本叫钟言,曾是钟家的养子。”
“母后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可谓煞费苦心。”他把一封拆开的书信掷到我跟前,是我前几日写给母亲的家信。“母后的生母不是前几年就过世了吗?母后还给死人写信?”
什么都瞒不过这个鬼灵Jing。我是借给生母写信的名义传话给钟言,提醒他新皇帝有杀他之意,须速谋退路。
“朕知道,深宅大院里常有亲上加亲的婚姻,宫墙之中也常有太监和奴婢相好。母后若是喜欢吴言,朕也不觉奇怪。”
“不不不,绝无私情,只为报恩。”我连忙否认。
“深宫如海,母后从未得宠,就不寂寞?”
“哀家心如槁木,不知寂寞为何。”
“槁木?”他提笔写下 “悬知草木太钟情,秋晚花梢照眼明。我已无心齐槁木,莫将妖态见春荣。”捧到我面前。
句句惊心,我不敢细读。“这是何意?”
“槁木亦曾钟情。”他说。
字字如刀,直戳入心,我不敢看他。
“母后心软,朕知道。”我听见他说,“若朕肯饶吴言一命,代价是让母后放弃尊荣,母后可愿意?”
我忽然松了一口气,知道吴言不必死了,因为皇帝原本就不是想杀他,而是想逼我。我到底不是他的生母。他不愿与我分享一切,让我白占便宜。
“愿意。”我点头。
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朕保证将素心殿收拾得比群芳阁更舒服。朕一定把母后照顾得比吴言当初做得更好。”
我相信他能说到做到,只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在宫里许多坏事都被说成是好事:吃饱喝足没有死就是舒服,圈住困住没有自由就是照顾。
后来,到我很老的时候,看过了足够多的生死起落,终于想通了:宫墙之内,没有自由的生命。
薛皇后的故事
“南朝天子爱风流,尽守江山不到头。总是战争收拾得,却因歌舞破除休……”
因为定都在汝南,廖氏王朝常被后世称为南朝。汝南繁华富裕,兴旺过百年,一朝灰飞烟灭,引得无数人追思纪念。书写南朝的诗词很多,最脍炙人口的却是这几句。诗中的“南朝天子”指的是廖铭——廖氏王朝的末代君王。末代君王通常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廖铭当然也不例外。我却替他委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亡国之君,却有亡国之运。说的不正是他嘛。
我母亲姓廖,是皇族。薛家是汝南最大的士族。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嫁进宫里。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凡有家世傍身的女子都不难找到好郎君。有父兄撑腰,郎君想不好也不成。南朝女子十三岁及笄,便可说媒纳聘。年满十五可出嫁为妻。我及笄那天,母亲帮我梳头,笑意盈盈地念叨:“万仪,你的年纪、样貌、家世、才能,都配得上当皇后。没有比皇后更尊贵的女人了。”
刚满十三岁的我含苞待放,如朝露一般清新。我对着铜镜微笑,镜中人亦回我一笑。美好的未来仿佛也在对我绽开笑靥。
“如果女儿能当皇后,那夫君必是衡哥哥了。”说着,我不禁抿嘴偷乐。
廖衡是皇帝的长子,也是嫡子,虽然尚未正式受封太子,却是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廖衡的生母朱皇后与母亲是手帕交,早有口头之约,要结为亲家。待他日廖衡继位为皇帝,我可不就是皇后了。
母亲笑而不语,分明是默许。
与皇子成婚需要皇帝下圣旨,可宫里迟迟没有动静。照例,母亲每月都进宫一次,陪朱皇后说半天话,用一顿膳,再出宫回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及笄已满一年,不少媒人都登过门,均被母亲婉拒了,其中不乏世家大族的实权派和皇亲国戚的贵公子。母亲心中不安,又不好催促。
朱皇后亦不安,每每安抚母亲:“妹妹尽管放心,吾儿与万仪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陛下近来格外繁忙,加上龙体不适,这等大事,许是想等过一阵子再办。”说是这么说。岂不知,朱皇后心里比谁都着急。廖衡已满二十,早该大婚了,皇帝却绝口不提,也不征求皇后的意见。更让人着急的是,皇帝的身体已有病态,立储一事刻不容缓。虽说立廖衡为太子几乎是共识,可皇帝总不表态,难免引得一众文武心下惴惴,议论纷纷:“莫非陛下属意的储君另有其人?”这般议论并不鲜见,很快就传入朱皇后耳中。说者疑心,听者惊心。朱皇后不免想到皇帝的身世——非嫡非长,不也坐上了皇位?再一回溯,蓦然发觉本朝十几位君王,非嫡非长而继位者,竟过半数。朱皇后出了一身冷汗,仿佛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原以为稳如磐石的地位,倏忽变得危如累卵。朱皇后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当了半辈子妻子,其实从没真正了解过枕边夫君的心思。
皇宫终于下旨了,既不是立太子也不是赐婚,而是急召三皇子廖铭返回汝南。三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婢,死了好些年。三皇子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