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国临海,有的是鱼。
“忘了带。”
“出门随身携带邺牌是写在邺国律法里的。没有邺牌,视同敌国谍子。”我怕这两个外国人听不明白,特意说得很慢很清楚。“这条街上的摊位虽然人人都可以光顾,但这条街是熙侯的私属地。贵族在其私属地上可以抓捕并处置谍子,无需通报国主。来人啊——”说着,我作势朝身后挥手,仿佛不远处有许多随从正等我一声令下就一拥而上。
俩人见势不妙,立马开溜。
我等他们跑得看不见影了,才回到牛杂汤摊上。方才坐的那张桌子的桌布被掀开了极窄小的一角,我知道是那个大眼少年在偷看。
“出来吧。他们走了。”我说。
半天没有动静。我索性又钻入桌子底下。大眼少年抱膝缩在里面。酆鸿影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蹲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都走了,你还藏什么?”我说。
“万一,他们再回来……”大眼少年怯怯的。
“别处我不知道,至少这条街他们不敢再来了。你若是不想被找到,就跟着我吧。别处不行,但在这条街上,我说了算。”我拍拍胸脯打保证。
“真的?”大眼少年怀疑又渴望相信的目光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真的!”我说,“我叫叶疏桐,他叫酆鸿影。”我拽着酆鸿影的手,朝他伸过去。
“我叫谭子舟。”他也伸出手。
三只手相碰。
“今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嗯。”
熙侯府内院。三个人忙活了半天才把满是灰尘的老屋打扫得能住人了。
“这两间屋子一直空着,从我记事起就没住过人。你们俩就各住一间吧。我就住在一墙之隔的院子,很近,说话声大点儿都能听得见。”我说,“虽然简陋,好歹安全,而且三餐管饱。”我知道用什么最能打动他俩。我总是一个人晃荡,实在太寂寞,好不容易收了两个跟班,可不能轻易放过。
“你真是熙侯的女儿?堂堂侯府小姐怎么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还得自己动手干活。”酆鸿影上半身横在一张椅子上,下半身支在另一张椅子上,懒洋洋地说。
“我看你还不像丰国的公子呢。堂堂公子怎么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我是街面上野大的,斗嘴皮子从不输人。
“我既无权势又无前途,唯一的用处就是来邺国当人质。初来时还是有钱吃饭的,我的王兄还出钱给我租了一处院落,每一季都差往来使者带些银两给我。不过从去年开始就莫名断了联络和供养。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想回丰国也回不去。因为没钱交租,上个月房东就把我撵出来了。我已经好多天没睡过床了,地上又冷又硬,硌得腰疼。”酆鸿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你既然是侯府的小姐,怎么会无人在意你的死活?”
“你们也看到了,这府里可有人同我说话?向我行礼?”我问。
酆鸿影摇头。
谭子舟也摇头,说:“我看他们都躲着你走。”
我点头,说:“我是熙侯的女儿不假,不过熙侯应该是情愿没有我这个女儿的。许多人都希望我不存在,包括邺国的国主在内,因为我的生母是筠姬。”
“筠姬是谁?”酆鸿影问。
“你是郯国的公子,应该知道筠姬是谁。”我对谭子舟说。
“你竟是筠姬的女儿!筠姬在邺国还有个女儿?”谭子舟一脸惊讶,嘟囔了一阵才对酆鸿影说,“筠姬就是我父王——郯国国主,最宠爱的夫人。筠姬生的两个儿子,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孩子。”谭子舟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我,说:“今天在食街被你赶走的两个人就是筠姬派来杀我的。在父王的诸个儿子中,只有我比筠姬的两个儿子年长,如果我死了,筠姬的儿子就是理所当然的王位继承人。此次郯国与邺国交换人质,邺国指名要我,应该就是筠姬的安排,毕竟筠姬是邺国国主的亲妹妹。”
“哎,熙侯不是邺国国主的亲弟弟吗?如果筠姬是邺国国主的亲妹妹,那他们俩岂不是……”酆鸿影一手指着我,另一手捂住嘴,不再说下去,意思却再明了不过了。
我接着他的话说:“没错,名义上熙侯和筠姬确实是姐弟,所以,我的身世其实藏有双重的晦忌:血亲有染加上未婚先孕。这下你们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无视我,甚至恨不得抹杀我了吧?实际上,熙侯和筠姬并无血缘关系。筠姬的生母是邺国一个有罪之臣的夫人,因为貌美被先国主特赦后收入后宫的,那时筠姬已在其母腹中了。因是女孩,无关王位,加之筠姬生母十分得宠,先国主就索性认下了这个女儿。这件事郯国或许不知,但在邺国王室中算不得什么秘密。至于熙侯……据我所知,先国主允诺过熙侯,先让筠姬认祖归宗,再嫁熙侯为妻。如果不是先国主突然过世,邺国被迫与郯国和亲的话,筠姬本该是熙侯名正言顺的夫人。郯国指名要筠姬,国主也没法拒绝。”
“因为在邺国为质的王叔曾对我父王说过,筠姬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谭子舟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