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以各种方式弄来的女人们把刘家人没带走的值钱东西就地分了,一哄而散。吴军比想象中来得快,他们冲入郡王府的时候连下人们都跑光了,府里只剩下一个没钱没亲人也没地方可去的雒涵馥。她把一柄尖锥藏在发髻里,心想若是没了活路就自个了断。
“这女人好模样,归我了。”一个吴军兵士朝雒涵馥扑过来。
雒涵馥伸手去掏发髻里的尖锥,心想是先刺那兵还是先刺自己。
“别动那女人!”有人跳出来阻止,看穿戴好像是个官。那官抬头看看门口的匾额说:“郡王府里的女人搞不好是皇亲国戚,不得私留,一律交给将军处置。”
于是雒涵馥被带到大将军吴执面前。她是被当做战利品带去的,因为京都真正的皇亲国戚早跑光了,有些人就算只带走夫人没带走姬妾,好歹也给姬妾留了安置费,只有刘俨这个烂人直接把夫人留给了叛军。
吴执是个十二岁就从军,十四岁就杀人,双手沾满泥土和鲜血,什么都不信,也什么都不怕的蛮主,那股杀气隔老远就能闻见。雒涵馥有点怕他,也可说是怕死。
吴执仔细打量雒涵馥,对把她带来的军官点点头,应该是满意的意思。军官让她向吴执自介来历。雒涵馥从小被家人取笑长大,对于面子向来不在乎,让她说她就一五一十说个透彻。听说她堂堂一个郡王府明媒正娶的夫人竟被夫君像件多余旧物一样悄然丢弃,吴执哈哈大笑,笑声响得像打锣,对属下说:“这女人好玩,我留下了。”打那起,雒涵馥就成了吴执的女人。
雒涵馥对吴执本没报太多指望,他一脸凶相,说话恶声恶气,怎么看都比刘俨更像一个烂人。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看着像好人的,常常很烂;越是看着像烂人的,往往很好。裁军该不该,反叛对不对,这些大问题雒涵馥一个小女人不懂。她只知道吴执对她很好,比刘俨对他好得多。吴执原来有个夫人,几年前就过世了,夫人给吴执生了两个儿子,因为打仗一个死了一个残了。残的那个两条腿全废了,下半身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可能就是因为付出了太多,当皇帝一纸裁军诏书企图抹掉吴执用大半生换来的功绩时,他决定用一切去反抗。哦,顺便说一下刘俨。诚郡王一家逃离京都后,路上颠肺流离,老王爷年纪大很快就受不了,死在路上,被草草埋在荒地里。占住京都后,吴执下令吴军继续追击皇室,撒网捕鱼一样把姓刘的一个个都抓回来处死。雒涵馥看到处决的名单里有刘俨的名字。她救不了刘俨,也没打算去救。
雒涵馥给吴执生了一个儿子。许多男人年轻的时候不大在意子嗣,迷恋女人只是身体的本能,上了年纪明白生命易逝开始执着于留下后代。能够老来得子,吴执很高兴,自立为帝的时候把雒涵馥提携为皇后。不知道同州人会不会感慨,原来郡王长孙还不够“贵”,新朝国君才是雒氏女命中的“贵人”。那时吴军已由叛军成为官军,天下易主,从刘氏江山改为了吴氏江山。吴氏江山毕竟是反叛得的,免不了有人想着“他吴执能得我也能得”,于是,吴执虽然当上皇帝占着京都,四境却始终不甚太平,手下人也不大安分。吴执这个皇帝当得挺Cao心,因为劳心劳力,又要四处平叛,所以吴执在皇位上坐了五年就撒手西去了。雒涵馥生的这唯一的皇子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新君,雒涵馥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可惜新君太小,需要有人辅佐。
辅佐的大臣叫张远,是个勇猛不逊吴执的武人,却不是吴执指定的辅臣。吴执驾崩得突然,没指定任何人为辅臣。张远胆大心狠行动快,最先掌握住军队的调遣,自己封自己为新君辅臣。太平的年景凡事讲规矩,不太平的年景看谁拳头硬。张远带兵闯入皇宫,名曰“护驾”,实际上自己恋恋不舍地坐在龙椅上不愿起身。
雒涵馥低着头跪在地上抱着儿子瑟瑟发抖。
“你抬头,让我瞧瞧。”张远对雒涵馥呼和。
雒涵馥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张远凶神恶煞的脸,抖得快要哭出来。
“好看!啧啧,长得真好看!”张远从龙椅上起身,直直走向雒涵馥,在她脸蛋上大力拧了一把,似乎对手感很满意,凑近雒涵馥耳边说:“我老张不傻,知道自己就算硬坐上那龙椅怕也坐不稳,所以不如我帮你儿子坐稳,你跟了我作为报答,怎么样?”
儿子吓得直哭,只会一劲喊“母后”。雒涵馥也吓得想哭,只好哽咽着点点头。
张远倒是信守承诺,全心全意地扶保小新君,同时也不避讳,每晚在太后宫里留宿。没多久,雒涵馥就怀孕了。太后有孕,是最丑的丑事。雒涵馥只能对外称病,不敢见人。更让雒涵馥忧心的是,万一生下个男孩,张远动了让自己儿子取代吴执儿子的念头可怎么办?不过张远与太后有儿子毕竟是宫闱秘事,他应该不敢让人知道吧?雒涵馥六神无主,忐忑不安地等待孩子出世。万幸,生的是个女孩。这个女孩公开的身份是张远与其妻的女儿,被雒太后收为义女,在宫中抚养,所以随了太后的娘家姓,叫雒亭亭,名字其实是张远起的。这个女儿成了一份活的契约书,保证了张远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