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挪动了。
这些日子他嘴上不说,实则心里时时都绷着一根弦,明里暗里护着她的人不算少,他却总觉得不放心,直到赵谦被抓回天牢关着,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松了些。
橘色的灯映出昏黄的暖光,一圈圈照在小姑娘的脸上和身上,每一寸都渲着柔和的光,纪焕伸手将覆在她脸上那两撮黑发拂开,低叹一声,才要收手起身,便被另一只纤白细手握住了。
那手腕细得实在可怜,纪焕不敢使力,怕一碰就折,他沉沉低笑,意味深长:“怎么?舍不得我走?”
于是小姑娘那睫毛颤得愈发厉害,就连白玉凝脂一样的颈子都泛出粉红来,只是怎么也不睁眼,覆在男人大掌上的手也不曾拿开。
纪焕于是撩了明黄色的衣袍坐在床沿上,脊背直挺,眼里幽幽燃起一团森暗的火。他不是那等沉迷声色无法自拔的男人,若今日做此举动的是旁的女人,只怕他眼也不眨就厌恶的拂袖而去了,可偏生榻上这位轻易就能勾出他的心软与怜惜来。
“醒了还不睁眼?那我可真走了。”纪焕哑着声音笑。
陈鸾这才施施然睁开眼睛,不知是才睡醒还是想到了些什么,她眼里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水光涟涟,像是才哭过一场,叫人见了心里不落忍极了,纪焕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深夜低了好几度:“又做噩梦了?”
这些日子她时常做些怪梦,醒来就挂着泪水,一言不发的呆坐着,纪焕自然看不得那样的场景,所以哪怕政务处理得再晚,也会回养心殿陪着她小眯一会儿。
陈鸾摇摇头,伸出纤柔的藕臂环住男人的腰,一股熟悉的薄荷香便飘到了鼻子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尚带着些鼻音,“阿焕……”
陈鸾叫完这一声,也不知道后边该说什么,有很多东西堆在心里不吐不快,堵得她难受极了。
纪焕身子陡然一僵,唇畔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一圈,漆黑的眼底却燃起了炙热的焰火。
她叫他阿焕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忆中也唯有喝醉酒神志不清的时候脱口而出,此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两回,每回她这般叫他的时候,他总恨不得将她揉成团融入骨血里去,生与死都永远不离。
陈鸾其实也是知道的,他一直期望听到什么,希望得到什么,其实她心里特别清楚,可心底的那道坎她过不去,直到方才,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身为高不可攀的九五至尊,她身侧的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在低着头弯着腰同她相处,迁就她,包容她,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陈鸾声音更加哽咽了,她揪着纪焕胸前的衣物不撒手,觉得自己真是不懂事极了,她从喉咙里挤出声来,一声声的就像是最烈的酒,灌在纪焕心上,灌得他飘飘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外祖进京的事,是你开口先提的对不对?”
“前两天有个宫女碎嘴,说我没了国公府做倚仗,日后迟早会被其他妃子踩下去,你当即发火将那宫女处置了,当着我的面没说什么,实则心里比谁都在意,是你联系的外祖父对不对?”
陈鸾自顾自地说,眼泪水却跟着越掉越快,像是流不完一样,她也不去管,抬起袖子胡乱的擦了,一张小脸狼狈得很。
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听她说着。
“外祖父年事已高,但在文臣武将中都有威望,你叫他们全族搬回京城,培养新锐力量,多加提拔,日后好成为我新的倚仗对不对?”
她曾说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比人心还不可靠的是男人的嘴,所以纪焕他暗地里做了什么,其实很少同她讲。他只是将这份爱化作另一种实质的能叫人放下心来的力量,他将来若真的见异思迁爱上了第二个陈鸾,这份力量也能保她在后位上安枕无忧。
陈鸾脑子转不过那么多弯来,直到今日胡元前来禀报说外祖母已经到了京都,她才如打通了经脉一样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声音越发颤得不像话,但仍在断断续续的说:“还有你前两日说想要个孩子,其实是想让我生下嫡长子,这样即使后头进宫的妃子再多,再厉害,也动摇不了我的位置是不是?”
她一连好几个对不对,唯独这条,被男人否定了。
纪焕抽过床角小几上雪白的帕子将小姑娘的泪一点点擦了,低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还能回过味来,倒也不算太笨。”
陈鸾才要说话,鼻子里却冒出个鼻涕泡泡来,她顿时觉得没脸。
纪焕也笑,边笑便掰过她的小脑袋将那鼻涕泡擦了,他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风光霁月如谪仙一样,就连声音也似带着丝缥缈仙气般,“不拘男女,是咱们的孩子就好。”
他抚了抚陈鸾平坦的小腹,神情罕见的十分温柔,“后来想想,朕的鸾鸾自个都还是个小姑娘呢,还是缓两年再说罢。”
陈鸾突然将脑袋往他怀里一埋,闷闷的声音随之传来:“那往后,你就多疼我一些,少去别的地方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