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翻案,也有可能是叫他们放松警惕好筹谋下一次的行动。
国公府人都死光了,这唯一剩下的一个……
纪焕将小姑娘如细葱的玉指根根掰开握在手里,冷硬的眉宇凝了细碎的冰棱子一样,?说出的话却是揉杂了春水的温和,随着风轻飘飘地落进了陈鸾的耳朵里。
“活着不好好做人,死了应能做个明白鬼了。”
陈鸾一愣,落在他宽大掌心里的手指微微瑟缩了一下,却叫他握得更紧了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皇上不准备重查当年的案子吗?”
就在这话脱口而出之后,陈鸾便后悔了,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
当年那事摆明了是一件冤假错案,里头涉及众多,一个不好先帝的名声受损,纪焕也要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再退一万步说,就是重查了当年的事,还了左将军府一个迟来的公道,那也是于事无补,两百多条人命回不来了,更何况便是恢复了昔日清誉,灭人满门的污点也是实打实的落下了。
纪焕停下步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开口:“皇后如此明事理,以德报怨?”
分明是极严肃的神色脸庞,说的却是极轻/佻的话,陈鸾勾唇笑了笑,撩了一下耳边的一小撮碎发,温声道:“哪儿就有皇上说的那样夸张?只不过觉着这赵谦也是个可怜人。”
时至今日,陈鸾才深刻地体会到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对国公府的感情极为复杂,往往是恨与怨大过于挂念的,但饶是这样,这些天来她也是一觉都没有睡好,睁眼闭眼都是老太太他们死时的惨状,将心比心,赵谦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猜都能猜到,他不可怜吗?
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至此,自然是可怜的。
但是非不分,一意孤行,自然也是可恨的。
夜色如凉水淌过,陈鸾这时候觉出些冷意来,她不再说话,身子往男人那侧挪了挪,纪焕目光瞥过她微红的鼻头,转而问起其他来,“瞧你用过午膳后便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么呢?”
提起这个,陈鸾嫣红的唇便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抬眸偷瞥他一眼,夜色如织,但借着前头太监手里打着的灯,她仍能清楚的看清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男人天生的好皮囊,与陈鸾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一样,他只消换一身衣裳,便有另一番气质风韵,这样风光霁月般的男人,即使只是寒门学子,也必定惹得许多女子春心萌动。
更遑论他如今的身份,自是引人趋之若鹜的。
将来进宫的美人数都数不尽,她一眼望过去,不定得有多少张千娇百媚的新面孔,她们会为了帝王恩宠,为了皇后尊荣,将来为了太子之位,一步一步紧逼。
纪焕见她欲言又止的,不由得挑了挑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有疑问语气的嗯字来,陈鸾看着他略慵懒的神情,默默地将卡在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垂下眸子从善如流地改口:“养心殿伙食太好,臣妾今日照镜子时,觉着是胖了好些。”
美人多愁,纪焕上下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陪我回养心殿用晚膳?劳累了这么久,腹中有些空。”
陈鸾于是彻底不说话了。
这人绝对是成心的。
用完晚膳,宫女们将膳食一样样撤下,胡元走进来,眼皮耷拉,嘴角却恰到好处地上扬着,瞧不出他神情是悲是喜,这是他一贯的表情。
“皇上,才得到的消息,兰老夫人带着几位少爷小姐进京了,住在了以前的宅子里,瞧这样子怕是老太傅也要回来。”
他的声音并不小,自然也落到了陈鸾的耳朵里,她讶异地抬眸,轻咦一声,重复地念了一遍,“兰老夫人?”
胡元弓着腰解释:“正如娘娘所想,是娘娘的外祖家。”
陈鸾默了半晌,侧首去瞧一侧气定神闲的男人,眉尖微蹙,问:“皇上早知此事?”
纪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纤细玲珑的手指,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声音温淡:“老太傅辞官归隐,再次举族回京,定然是要递上折子上报一声的。”
“皇上允了吗?”陈鸾瞳孔黑白分明,眸底澄澈,一丝杂质也没有。
这样的傻问题,她竟也能一本正经地问出口来。
不允兰老太太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
纪焕别过眼,生硬地回:“没有。”
陈鸾陡然笑开了,杏眸弯成了一轮月亮潭,任由身子一歪,跌到兀自冷着脸的男人怀里,那双有力的臂膀将她虚虚地揽着,两人挨得那样近,就是心跳也要声声融在一起似的。
“都将人外孙女拐到宫里来了,朕若不允,岂不得罪了宫里最得圣宠的皇后娘娘?”
自她封后以来,外边的流言流语不少,陈鸾也听底下的宫女们愤愤地暗骂过,却头一次听男人这般揶揄轻/佻的话。她微愣,眼底的笑意一点点积淀,如煮沸的春水,蒙了一层雾气又转瞬消失无痕了,只有如铃的笑音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