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义军很快聚集在玄府之内,里外众人,无论曾经为谁效力,眼下都并肩前行,玄府的牌匾被无情摧毁,愤恨的人们都抢着来践踏一脚。
鱼阿兴高采烈地溜进湖心楼,手里的钩刺正呼来喝去,岂料湖心楼里只剩下洛绍兮一人神情惘然,疑声道:“玄威那狗崽子呢?”
洛绍兮没有理会,扶着桌椅缓缓落座,右手不经意地摩挲着发朽的桌角,目光垂在地上,没有任何的雀跃。
鱼阿明白洛绍兮这些年的不易,如今的他与过往的耻辱断然决裂,剥开漆黑的外壳,难免徒增迷惘,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提溜着钩刺在湖心楼里闲逛,又被筵席上弥漫的胭脂气呛得咳嗽起来。
“老四……”洛绍兮忽然开口,“若是我早一些下定决心,没有一拖再拖,东原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鱼阿捂着口鼻躲到洛绍兮身边,爽快地拍了他一掌,道:“我说大当家啊,别想太多了,今日虽是一帆风顺,那也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若是提早反了,一时冲动鲁莽,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行了行了,步子都迈开了,哪里还需要看前看后的?”
“那叫瞻前顾后。”叶承泰冷不丁从门口冒了出来,一如既往地对鱼阿的遣词造句表达了他由衷的质疑。
鱼阿没工夫跟他闲扯,大方地挪了几步,给叶承泰留了个空位,叶承泰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占下了,洛绍兮四处寻不见楚是夜的影子,皱眉道:“阿夜呢?”
鱼阿见叶承泰支支吾吾,接话道:“小陛下那边出事了,好像是玄威给玄家小姐下了蛊,玄家小姐伤了侄媳妇,最后又自尽了,阿夜心里着急,就先带着人跑了……”
洛绍兮闻言惊起,片刻也未将椅子坐暖和过,当他对上叶承泰低沉的目光,所有的事情便了然于心,怪不得玄威说玄渺渺才是点睛之笔,原来如此……
玄威既然早就料到他的所作所为,却无动于衷,甚至将玄府拱手相让?
洛绍兮努力将脑海中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梳理清楚,从头至尾,从里到外,看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可一番思索后,洛绍兮自诩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
下蛊之事倒是符合玄威的一贯作风,之前也并非没有先例,玄威不知从哪里弄来古怪的黑丹,服食后将会心智丧失,渐渐沦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歇斯底里。
玄威自己将黑丹当饭吃便算了,还用此物害了无数人,倒真是要所有人都变得和他一样,妄想他与所有人就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洛绍兮念着这些因玄威的一己私欲而香消玉殒的姑娘们,嗟叹不已。
只是楚是夜行军途中擅离职守,视义军纪律于不顾,也不巧地触了洛绍兮的逆鳞,他忿然道:“阿夜这孩子也真是胡闹!万一玄府里面出了什么事,他堂堂义军少主撂挑子走人,教众人今后如何信服!”
“是该好好管管。”叶承泰从来不对越矩的行为有所姑息,当即应和。
鱼阿左一眼右一眼地瞧着眼前这两位向来刚正不阿的大人物,见他们一个个都要大义灭亲似的,不免为楚是夜偷偷捏把汗。
今晚的夜色从未有过地寒凉。
宇文无异守在原地,神情呆滞,也不知过了许久,怀中的人已然冰冷,他迟迟说不出半个字来,空有一腔泛滥的思绪。
已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122 隐瞒
这是第几次面对生死无能为力了?
宇文无异记不清楚,也不想记清楚,他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身后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洛绍兮等人朝他缓步而来。
众人试图将玄家小姐从他怀中带走,无异默许,终是不舍地松开了手。
她离他愈来愈远,无异愣神地往前迈了几步,又永恒地停驻不动,目光千回百转地眷恋着远方——漫天的虚无。
洛绍兮凝神望着身旁的少年,手中一把折扇沉重地敲打在掌心,徒留深重的呼吸,他知道,世上唯有生离死别一事,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仍会撕心裂肺地痛。
“对不起,让诸位前辈失望了。”宇文无异垂下头,无Jing打采。
叶承泰瞧着一地血污,即便司空见惯也难掩惆怅,蹙眉道:“时不我待。”
无异徐徐闭上疲惫的眸子,本想将游移的思绪彻底释放,可眼前落入一片漆黑时,他想起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急切道:“阿姐呢?阿姐在哪里!”
东原的万家灯火陷入不眠之夜,玄府兵变之事被夜风裹挟着席卷了整个曦城,百姓们惶惶不安地守在家中,只盼黎明到来,是非黑白终见分晓。
楚是夜死乞白赖地敲开了曦城医馆紧闭的大门,小药奴不情不愿地放他进去,又勉为其难地把老大夫从寝屋里叫了出来。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行动迟缓,何况又被扰了清梦,老大夫忍着一口闷气,不慌不忙地摸出药箱,掐着离秋的脉象细细揣摩起来,又瞧了瞧背上的血窟窿,始终一言不发。
楚是夜焦灼地守在一旁,见老大夫神情莫测,不过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