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就是洗澡的地方。在服食丹药前先沐浴斋戒,云秀觉着这很说得通。
只是,她可不想偷看天子洗澡啊!
十四郎却一直看着那紫衣宦官训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赶紧下去——好像出事了。”
云秀也觉着不大对头——那名叫王卫清的大宦官训斥完小宦官,便快步往偏殿里去。在上台阶时被绊了一跤。随即偏殿里又有几个朱衣宦官迎出来,同王卫清说了几句话后,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不知说了什么,拂袖欲走,却被临近几个侍卫强行押住。此人翻脸骂人,却很快被捂住嘴塞押进偏殿中去了——这些大宦官们似乎内讧了。
随即云秀便觉出底下灵气波动。那感觉她不算熟悉,却也决然不陌生。
她心中忽有极糟的预感。
她立刻便按下云头,拉住十四郎的手,道,“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我带你穿墙进去。”
天子不在后殿浴堂中。
两人便一道往前殿里去。
路上却并未遇到什么值守的宫娥宦官——就连云秀也察觉出来了,这很不正常。
一直来到连通前后两殿的游廊上,才终于看到有宦官守在前殿的后门前。
十四郎身上隐身术已快要破除了,身形若隐若现。云秀来不及施法,连忙弹两枚弹丸出去,将守门的宦官击晕,直接拉着十四郎推门进屋。
进屋出茶水间,便是斋戒房——已可听见屋内窸窣之声。
两人忙破门进去——便见一个绿衣宦官面皮涨紫、瞠目磨牙的用着力,绞紧手上绳索。那绳索正套着天子的脖颈。
十四郎冲上前去,拾起桌上灯台,狠命抡在那宦官头上。
那宦官应声而倒,十四郎手忙脚乱的抱住天子,天子面色绀青,早已没了气息。
云秀上前去试天子的颈脉,触碰到皮肤时,手指不由顿了一顿——天子的脖颈已被扭断了。先前她所察觉到的灵气波动,其实是人死去时生机或者说魂魄四散所致。
但她还是按了下去。随即和十四郎一道,徒劳的给天子渡气、按揉xue位、呼唤着……在十四郎侥幸、哀求的目光注视下给天子扎针、喂丹药……直到十四郎终于认清的现实,绝望的抱住天子,无声的哀泣起来。
外头传来宦官尖细的说话声。
不多时便有嘈杂的脚步声——宫中宦官宫女走路常寂静无声,脚步这么重,可见这些人心绪杂乱。
他们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
云秀回身握住了十四郎的手。十四郎从哀痛中缓缓回神过来,看向云秀的眼睛。
片刻后,十四郎放下了天子,顺从的退后了。
云秀心下稍松一口气——她已决定了,若十四郎即刻便要报仇,那她便和他一道杀出去。可是,果然她还是不愿十四郎被仇恨驱使,手上染了鲜血。
她帮十四郎拉上兜帽——可隐身术已彻底失效。他胸怀悲痛、愤怒、仇恨……欲孽纠葛,已再难摒弃杂念、超然物外了。
云秀便追加一个障目术,拉着他躲到了灯台后。
宦官们在门外停留的时间略有些久。
彼此示之以目后,终于有人轻轻的敲门,试探道,“陛下?该进仙丹了。”
自然没有回声。
外头人又等了片刻。随即其中一个宦官比了个手势,拔出匕首,拢在袖中,推开了房门。
门开之后,他们立刻便望见了里头情形——天子已被弑杀,绿衣宦官被袭击,昏倒在地上。
几个人鱼贯而入,有人上去扶住绿衣宦官,掐他的人中xue,唤他醒来。又有人四面检查门窗,随即推开一扇窗子,向着茶水间唤了几个名字后,翻窗出去。剩下的几个人都聚到紫衣宦官王卫清跟前,垂首顿足,“定然是有旁人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卫清呵斥,“左右神策军都在我手中,便有人瞧见了,谁又能奈何得了你们!”随即道,“淑妃、太子处可着人去请了?”
“您亲自下的令,早就去了。”
王卫清舒了口气,又道,“即刻传令各处宫门,严格把守、许进不许出。令韩荐之围住十六王宅、政事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一人出入。”
去外头查看情况的宦官很快回来,懊恼道,“守门的两个小子也都被打晕了。是高手——怕已经跑了。”
屋内一时沉寂,有人问,“是不是该搜查各宫,捉拿刺客?”
王卫清忖度片刻,道,“——等淑妃娘娘到了再定夺。”
云秀悄悄望向十四郎。十四郎目光死寂、面色僵冷,只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云秀心下也觉着杂乱——她总还知道自家大舅舅名叫韩荐之。此刻弑君的宦官提到他就跟差遣自家门下走狗似的,令云秀不由疑心他是否也参与了此事。
无论如何,此刻这群宦官已然有所举动,云秀觉着差不多该见招拆招——打乱他们的安排了。
她拉了十四郎的手,准备带十四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