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无道,只消一句‘这是命,是天意’,就能迫使人认命。可就算认命了,困顿时也照旧会挣扎、会疾呼、会反抗。只徒然让你在挣扎、疾呼、反抗时,常面绝望和无力罢了——所以大致上,我觉着这种东西既无助益,也解释不了任何事,是没必要特意讨论的。”他抿唇笑看着她,“自我而言之,你修仙吸不走旁人的时运,也不会让身旁人遭受不幸。纵然日后我遇着什么不幸,那也只是因为事已至此,我没能躲开。而绝不是因为你在一旁修仙。”
他脸上又稍稍红了一红,道,“……当然,如果你为修仙而离开我,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云秀支吾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跟着红了脸颊 。
这才又叮咛,“那,你若觉着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十四郎待要说没什么异常,可瞧见她忐忑认真的模样,便觉着也不必一味去说服她。
还是找些事来让她做吧。
想了想,便说,“那……你能不能去见一见我阿爹?他近来也在服食丹药,可我觉着给他炼丹的,不像是什么得道高人。”
第94章 锦瑟无端(二)
说要去台州给天子采仙药,结果逃跑了的那个柳真人,前阵子被捉回来了。
依旧巧舌如簧,辩解说自己不是逃跑,而是进山采药忘了归期;不是被捉住,而是追着成Jing的灵芝眼看就要采到时,被误闯进去的凡人踢倒了七星灯,坏了法阵、跑了灵芝,又得知天子正在寻他,只好先行回来复命。
当然,也不敢说自己消失的这大半年里根本就一无所获,只说既然无缘采得仙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天子炼他自己服用的那种仙药了。此药惜无登仙之效,可经常服用,幸也能延年益寿。
他这套说辞,和天子当初替他辩解的说辞如出一辙。
朝臣们不好拆天子的台,便都不说什么。
而天子思量一番之后,居然允了。不但没治他的罪,反而命他立刻开炉炼丹。
唯一一个出言劝阻的,是十四郎。
他觉着这个柳真人固然舌灿莲花,可看他做的事,分明无有寸功,且已有过逃跑的嫌疑,是极不可信之人。
天子却还命他为自己炼丹。
为了脱罪,柳真人纵使没有能耐,也定然会炼出些东西来交差。但谁知道他会炼出些什么?
十四郎希望天子能保重龙体,不必急于求成。
天子似乎是听了,回他,“朕心中有数。”
可自此之后,便再没宣十四郎入宫觐见过。
其实随着十四郎日渐年长,得见天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天子喜爱稚子,可当仰望孺慕他的稚子长成生机勃勃、全身上下都焕发着青春光彩的少年、青年之后,他便有些见不得了。
虽还远未到“老迈”的年纪,他却已能从越长越显露出他当年风姿的儿子们身上,感受到岁月催人老、新人换旧人。
所以澧王、太子诸皇子,在天子跟前都是越来越不讨喜,常经年累月见不着他一次。
十四郎几乎是唯一的例外。
却也骤然间便被疏远了。
这阵子十四郎也常自省,他劝谏时是不是忽视了天子的感受。
柳真人一事,几乎是天子这些年来遭受的唯一挫折。
而柳真人所干系之事——求长生,也是这些年来天子最为用心之事。
结果不但劳民伤财,还差点为此将直言劝谏的韩退之给杀了,柳真人还中途跑了……诸多排场、变故,只徒然显得他像个昏庸刚愎的暴君。
以天子的心性,若不能有所反转,拿出令旁观者闭嘴的成果,心里怕很过不去。
倒更像是验证了他的年老,他的“识人不清”、“不如当年”。
这阵子十四郎也听了些传言,说天子近来狂躁易怒,动辄责打宫娥宦官。前日差点连太子也打了。
他读史书,常见丹毒令人性情狂躁的记载。便很担忧,天子是不是开始服食金丹了。
又懊恼自己当初劝谏得不够巧妙,令天子骑虎难下。便很想入宫去探望天子。
云秀:……
云秀觉得,跟十四郎比起来,自己真是太没心没肺了。
难得有她能为十四郎做,十四郎又肯开口的事,云秀自然无有不从。立刻便点头答应。
只是,“我倒是能解丹毒,也能验出丹药究竟有用没用。可我也拿不出长生之术啊。若你阿爹一心只想求长生,那时该怎么办?”
——治标不治本,若不给天子个交代,天子纵然不吃柳真人的丹药了,也迟早会去吃张真人、王真人的丹药。
十四郎道,“那你便搓个糖丸给他,教他些调息养生之术吧——横竖长生一事,不到寿终时,谁也证伪不得。”
云秀:……确实如此没错。
对上十四郎纯良的目光,不由抚胸暗想,这种天真无邪又缜密无隙的狡诈,还真是难以破解啊!他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