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略有些疲惫。想是才沐浴过,并没有仔细梳妆,然而依旧闲庭信步。素色的燕居衣裙外套着青天白鹤的大衫,头上简单的挽了个高髻,上鉴着枚镶红宝的金梳背。简简单单,却掩不住优养出的富贵气。
见一个小道士而已,她松懈得很,正靠着隐囊听人读诗。
令狐韩氏不怎么喜欢诗词,但因本朝不论男女老幼,都酷爱诗歌,出于应酬需要,她也颇下了一番功夫。从诗经楚辞,到昭明文选玉台新咏,再到本朝历代诗豪的集子,几乎无不涉猎。因其博闻强识,识得的诗词竟比许多知名才女还多。
云秀见过她读诗的模样只有这种时候她和令狐十七才像是娘俩,都是一副懒散败兴,姑且一听的模样。
但今日看她的表情,却似是有所触动。
云秀都进屋了,她竟还没叫停。
云秀不由就留神一听,恰听丫鬟读到“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云秀没听懂……意思是说,唯有彻夜睡不着觉,才能报答你一辈子不开心吗?真是完全不明白写这些诗人的内心世界啊。
令狐韩氏却显然听懂了,并且被打动了。垂着眸子又品味了一会儿。
丫鬟便趁机提醒她客人到了,令狐韩氏才抬眼看了看云秀。
云秀上前拜见。
令狐韩氏自然而然的转移了注意力。扶她起来,笑道,“不必拘谨,我和你师父是至交,看你也跟看孩子似的。”细细略一打量,便笑起来,拉着她的手问身旁丫鬟,“适才瞟见身量就觉着眼熟,你们看他像不像咱们家十七郎?”
丫鬟们纷纷笑道,“还真是像的很,打眼瞧去跟兄弟似的。”
云秀:……虽说是易容,但也只是在她本来的模样的基础上稍加改动。她和令狐十七本来就是表兄妹,生来就有些像。
令狐韩氏便吩咐道,“去叫十七郎过来,就说奉安观里来人了。”又回头对云秀道,“你就是浮舟子吗?”
云秀琢磨着这就是她师父给她取的道号,便点了点头。
令狐韩氏便笑道,“在长安时便听你师父说起你,今日总算见着了。果然是个神清骨秀的好孩子。”
“师父曾提起过我?”
令狐韩氏笑道,“可不是?在长安时你师父便知道你。说你天生比旁人多一脉慧根,她一直想点化你,可惜缘分未到如今看来是到了。”
“那您定然是弄错人了,我师父总说我痴。”还嫌弃她没慧根呢。
令狐韩氏见她实诚得天真无邪,不由失笑,“你师父信上写着呢,这还有错?何况,你是出家人,如何不知?痴和慧乃Yin阳两面,相生相化。痴极而慧,慧极而痴。”
云秀便愣了一愣她总听令狐韩氏要她上进,没想到她也会说这么玄妙有哲理的话。
“原来如此……”
见她就连恍然大悟里也透着实诚,令狐韩氏再度失笑。
便又问她师父好,略寒暄近况。听说她师父云游去了,便问起奉安观的情形。
云秀知道她是想问自己,便只道她并不住在观里,不知观中情形。
令狐韩氏含笑听着显然这些她师父的信里都提到过了。
令狐韩氏其人颜控,重度颜控。越看云秀的模样,就越喜欢,终于说起来,“我家里恰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近来也在修道就是适才所说的十七郎。你难得来一次,便多住几日,和他切磋切磋如何?”
云秀:……
她知道,她二姨这是在抓壮丁。令狐十七那个熊孩子挑剔得很,最喜欢漂亮珍稀难到手的东西,故而等闲遇不到趁他的意的玩伴。偏偏又不和云秀似的能自得其乐,反而跟只小狗似的,最容易寂寞,又最害怕寂寞。来到华Yin县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怕是过得十分寂寥寡欢。
切磋是假,令狐韩氏这是指望她能陪令狐十七打发无聊时光呢。
她正打算拒绝,令狐韩氏又笑道,“你师父信上也说,可以留你多住几日。我见了你,实在是喜欢得紧。多住几日吧。”
云秀:……
她便含糊着转移了话题,“小公子生来富贵,见多了文雅有趣的人,未必愿意同我们这些清修无趣的修道人玩耍。”
事实上云秀认为,令狐十七只怕觉得那些为了成仙而修道的人脑子都有毛病。而他是如何对待他看不上眼的人的,只要看看云岚的遭遇便知道了。
云岚至少还占了一份憨萌可爱,云秀自认为她比云岚无趣多了天生就不可爱,又不爱花心思应付人只不过是令狐十七的亲表兄妹,又自幼丧母,故而令狐十七才待她格外亲近容让些罢了。时日久了,才自然而然的生出兄妹之情来。
如今她易了容,令狐十七不认得她,还不知道会如何轻视、戏弄她呢。她才不要受他的气。
令狐韩氏却笑道,“何必妄自菲薄?我一见你就觉得喜欢,他见了定然也喜欢。”一面说着,便令丫鬟去准备客房,又道,“何况山庄也大得很,等闲逛一遍,就要小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