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在麻木地面无表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在所有人眼里,就好像冯茗这一边是在努力模仿,可是依然能被看出拙劣刻意的仿品,而谢迟迟这边,就是那个被模仿的,不堪重负又绝望的,完全被生活掏空了的麻木者本人!
巨大的疑问浮现在所有人心里——
她是怎么能做得如此自然?!
尤其是观戏的老戏骨们,简直像在见证一场奇迹!
她才多大?一个富贵出身的女孩,如日中天的偶像,是怎么能把这种底层失败者的心态揣摩到这种地步,又能表现到这种地步的?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被谢迟迟朴实无华的表演完全摄住了心神。
然后谢迟迟就这样漠然卑微地开始说第一句台词。
“两个月没来看你……一来就和你说这个……挺不厚道的。”
有人在评价一首歌的悦耳程度时,会用“开口跪”来形容。
但是对今天这个教室里所有浸yIn戏剧影视表演多年的教员和教授来说,谢迟迟今天的台词,从耳里一过的那一刹那,能想到的唯一一句形容,也是——
“开口跪!”
短短的一句话,她似乎在努力地措辞,强迫自己表达那难堪的话题,可是完全失败的努力,让她的气音危险地颤抖着,就像在桌边摇晃随时可能摔下来的玻璃杯,濒临崩溃,却又微妙地稳定在那里,既能最大化地表现出发声者的内在绝望,又绝对不会造成收音时的失真困扰。
作为直面谢迟迟的人,冯茗的脸色不受控制地苍白起来,倒是贴合了人物的心境。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涩声道:“没、没有……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我真的理解。”
刚一说完,冯茗的心底就浮现起两个字。
输了。
是的,这一刻,就连其他那些仅仅二年级的学生们,也感受到了两人的差距。所谓的“台词表现力”,在两个人的对话中,高下立见!
和谢迟迟那浑然天成的诠释相比,冯茗声音里的沙哑像是在掐着脖子发声,他话里的悲凉像是欲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虚假得几乎让人发噱!
这样惨烈的对比,短兵相接之下,展现出的天堑般的差距,让每一个人都痛苦地皱起眉头,简直不忍直视。
于是桌子另一边的谢迟迟,最终夺走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
“你落难了,我却要跑了。可是……太难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她仅仅是疲惫绝望地坐在那里,如同溺水一样痛苦地说话,就能像楔子一样嵌入到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人跟着她的表演一起,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自己人生经历中的,那些在命运面前脆弱无力、不堪一击的狼狈,并因此,对能如此打动自己的这个演员,献上震撼的臣服。
像乒乓球来回的桌案,这一球被谢迟迟漂亮地打回到冯茗面前。
这段戏的留白很多,为了制造绷紧的气氛,两人对手戏的对白之间,理应留够足够的静默时间。
但冯茗已经完全崩溃了。
每多一秒沉默,就多一秒被扒光底裤的羞耻。
冯茗几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台词接续了下去。
但他静心准备好的语调起伏,在这种演技屠杀面前已经彻底变了形。冯茗只能绝望而又孱弱地完成自己的戏份,而实际上他到底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于是,谢迟迟不负众望地在对手一方完全坍塌的情况下,继续保持着吸睛的表演,将包括印薇在内的,此前所有表演过的同学们,全部踩在了脚下,在仅仅七八分钟的短暂时间里,以绝对统御力,凌驾在这间教室之上,并以完美之姿,保持至最后一秒钟。
当她站起来,面向观众鞠躬致谢时,冯茗还坐在那里,用身心表现出什么是无力和放弃。
台下先是一片安静。
接着,孟院长率先打破沉默,他的掌声像甩在冯茗脸上的巴掌,把这个大男孩打醒了。
冯茗茫然地站起来,近乎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心里乱哄哄的,在他的想象里,这一幕应该是他用演技在众人面前,逼着谢迟迟和老师承认,让一个顶流空降留级是对同学和表演的不尊重。可是现在……
冯茗在童星时,曾给许多演技派配戏,谢迟迟今天那屠杀级的表现,他只有在那些成名的,堪称天才的影帝影后身上见过。
那种仿佛不是在表演,而是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感觉……
冯茗打了一个冷战。
他的视线和坐着他对面的印薇对上了。印薇眼里的恐惧和不甘,让他有了正在照镜子的荒谬感。
比不过的感觉,让这两个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深深地陷入了迷茫。
但是和学生们的挫败不同的是,所有教职人员却都在彼此对视间传递着隐秘的兴奋。
如果回溯中戏、北影、上戏等高校的表演班,就会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每年毕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