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问题徐阶回答了一个,另外两个开始在林蓁和徐阶的脑海中不断打转。这时候,夏言已经站起身来,对他们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是可行的,正相反,我觉得其中有很多漏洞,不一定就比如今的赋役法制好多少。皇上刚登基的时候,我奉命在京城附近清查土地,那时候,京畿地方可真是民不聊生,怨声道载,我知道桂大人如今想要制定新的税法,这关系到国计民生,你们向他进言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说罢,他径自站起身来,往厅外走去。林蓁和徐阶赶忙站起来送,夏言却毫不在意的把手一挥,让他们赶紧回去做自己的事。林蓁回到座位上,发现四周的人似乎觉得夏言对他们挺赏识的,都向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林蓁小声对徐阶道:“幸亏首辅不在,否则咱们肯定要倒霉了。”
他话音刚落,马上感觉到编检厅里的空气降到了冰点以下。徐阶的脸色也变了,林蓁回头一看,张璁正一脸怒气的站在厅门口,目光向刀子一样往林蓁和徐阶身上掷来。
林蓁几乎都要开始打哆嗦了,他平日常常用陆炳、沈炼这些人的姿态和气度来鼓励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常常想,若是陆大哥在这儿,他会怎么做。这个想法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比如现在,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陆炳那翩然如鹤的身姿和沉静的表情,这让他很快就鼓起勇气,站直了身子,当张璁走到跟前的时候,林蓁恭恭敬敬一拜,问道:“首辅大人,您有何吩咐?”
张璁看看他,又看看徐阶,在心里头琢磨着该从他们两个之中哪个比较好欺负的开始下手,最后他决定把目标锁定于没有朱厚熜撑腰的徐阶身上,他冷冷的盯着徐阶,开口问道:“徐编修,刚才你和夏学士相谈甚欢呐,能不能跟老夫说说,这本应该是你们两个编修《会典》的时间,夏学士跟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徐阶不卑不亢的打了个揖,道:“回禀首辅大人,夏学士方才看了下官和林修撰整理的‘征收’这一部分,问了下官几个问题,下官和林修撰据实回答了,仅此而已。”
张璁一听“仅此而已”四个字,愤然“哼”了一声,道:“如今的翰林大学士是桂萼桂子实大人,他问你们,你们确实应该好好向他回报,夏言问你,你有什么可在他面前搬弄的?”
徐阶道:“首辅大人您似乎忘了,夏言大人他也是这编修《大明会典》的副总裁,更何况,他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官职在小人之上,为什么他问小人,小人就不能回答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张璁心里咯噔一声,他确实气昏了头,忘了夏言也负责修书的事情了,虽然这种重大的会典编修,就像写论文一样,稍微在皇上面前有点分量的人都想来挂个号,混个一作二作的,将来评三公、三师这些“名誉职位”的时候,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成就,夏言当然就凭着如今皇上对他的宠信,挂了一个副总裁的头衔,但他其实并不负责什么具体的工作,他现在主要任务是给皇帝做经筵讲师,按理说也没有时间来盯着会典的编编写写,但是理论上,他当然可以过问会典的进度了。
这一切都增加了张璁心中的愤怒,他“呵呵”笑了两声,听的林蓁心里直发毛,道:“首辅大人,徐编修说的句句属实,您若是也关心这《会典》的进度,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写一份详细的奏报给您,您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指示,我们往后编写一定注意,您看如何?”
张璁那本来已经皱皱巴巴的脸现在看上去完全挤成了一团,他没有再逼问下去,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对二人道:“我不过也是因为担心会典的情况,问一问你们而已,席春去哪儿了?我身为首辅,竟然连这样的事都要我亲自过问,真是疏于管理,嗯,你们两个就按林蓁说的,好好把你们这段时间的进展记录一下,明天交到桂萼桂大人那里去,还有你们如今完成的这一章,也一并交给桂大人,我明日申时派人来拿!”
说完之后,他在编检厅里环视一周,道:“下个月初一,你们都早些来,我有事和你们商议,具体时间我会让桂大人通知你们的,好了,都干活去吧!”
就像每一次张璁出现一样,他离开以后,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很复杂。徐阶怏怏不乐,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几个庶吉士凑了过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赵时春问道:“维岳,张璁没让你们些奏报,你干什么要给自己添活儿啊。”
林蓁叹了口气,道:“你看他那样子,不给我们找点事儿他心里哪能舒坦的了?我干脆就自己开口吧,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自己来写就行,就不麻烦徐兄你了,万一他要找茬,也不过多骂我两句,我已经习惯了。”
其余几人都道:“那怎么行,我们帮你写吧,来来来,咱们已经整理到哪一年了?一起来确认一下……”
徐阶把笔一掷,站起身走到外面,林蓁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徐阶回头对林蓁道:“维岳,这翰林院原本是清清静静做学问的地方,可是你看如今,被张璁搅的像一潭浑水,人人活的战战兢兢的,这个官做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蓁自然很理解徐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