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瞧着沁儿和萍儿长大的,她二人也算得您的弟子,如今也有您当年的风范,内外皆有条理,不必担心她们照顾不好我,且我身体已强健不少。再者万隆只在长丹之外,若得了空,您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我们呐。”
茹姨还踟蹰,不归便敛了神色:“茹姨,不必我说,您也是深谙宫中生存之道的。自我成为思远名义上的养顾人,便不得不考量他日后的路。其他三个孩子的母族势力强悍,我除了得舅父疼爱能赖的太少,能用的臂膀更是少之又少,于情于理您都是不归的头号大将,若连您都推辞无能,我还能用谁?”
茹姨动容,却又长叹了一声:“小姐吩咐的自该沥血去完成,可当今天下,有容女子立锥的条件并不足……”
不归笑起:“您还记得我们在雁湾小镇遇见的阿翠吗?那个裁缝家的大嗓门女儿。”
茹姨回忆起那当街大声宣传自家的阿翠,点了点头。
“当时思远被诬陷进牢里,我暗地里托她去帮忙申冤,赖她一张好嘴才令众人服气,只此一条她便有恩于我。故而后来我担心她因得罪县令而日子不好过,便托人关照她们一家。”不归指尖轻扣,“谁知那姑娘争气得很,力批贪官之后趁势联合了其他裁缝店建了行会,生意是越做越大,字号越加响亮,甚至与江南的老派系对峙起来。她的伙计谈到她,无不称为女范蠡的。”
“一个裁缝女儿尚且有此胆魄眼光,何以我们反倒畏手畏脚了?”
“想要立锥之地,也得有勇先行,您说是不是?”
正此时,国子监也在辩这个论题。
有一少年说:“自古三纲五常不为桎梏女子,而是为女子指引大道也。”
阿箬翻了个大白眼:“敢情女子只能沦为诸君附庸?圣人可没说女子只能一辈子困守门楣,后来人牵强附会,诸君却奉若圭泉!”
两派辩了半天,夫子抚须观战,煞有其事地点头,窃喜于今天的工资领得轻松但又富有意义。
少年人正是热血善学的年纪,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之外,虽是纸上谈兵,却也不乏些狂放之语,听得是叫人热血沸腾。
比如思坤说:“待有一朝放开为将基准,坤敢放言,女子亦能为将帅。”
……虽然他后头就来了骄傲的一句:“比如我母妃!”
思鸿道:“我附议,若放开女子束缚,女子亦可为官。”然后他涎皮赖脸地娇羞补充:“比如我心上人!”
思平模棱两可:“凭才傲视群雄的,未必只有男子,更未必只限正常女子,有疾的也可以。比如……”
对面一派满头黑线:“你们说的都是些主观个例,算不得大数!”
陈涵听了半天,问一旁的少年:“四公子觉得呢?”
楚思远点点头:“哥哥们说得有理,大哥说的最对。”
陈涵轻笑:“可惜你们所提的例子确实过于主观了,说到底,只凭感情意会,于现实是无甚说服力的。”
楚思远笑:“那不如我来列一列从前所见现实。先从在座较接近的士族来讲吧……”
他自小随母颠沛流离过许多地方,见到的俗情地志不少,列举出所见来自有股泥土气息,吵吵嚷嚷的少年们逐渐安静下来,全听他不疾不徐地说幼年所见。
“我曾经见过一事,有一个年轻秀气先生从外地到那村里去教书,其他夫子都赞学问好的。然而有一天,先生的帽子被个调皮学生扯掉了,散下那满头青丝来,大家才发现那先生不是生得女气,而是原本就是个女人。原先称赞她的人们全变了,都说她是粉头娼妇,教的是下九流的东西,为了不误人子弟,他们把那女夫子绑起来……”
宛妗见他不说了,心急问:“然后呢?”
楚思远笑弧微薄:“然后他们把她沉塘了。”
众人一惊:“岂可如此迂腐血腥!”
楚思远没接茬:“女夫子算是个落魄士族子弟了,再来说个农家的……”
他按着士农工商的顺序说了好些见闻,其他人起初还义愤填膺,后来渐渐没声了。毕竟那等毫不讲理的原始蛮横事迹实在离他们太远了,在座都生于安乐富足的凤窝里,少年们最不济也能袭个爵,护住姊妹女儿不成问题,少女们又全是家中掌上明珠,生来便是受呵护的,自然永远不会理解楚思远故事里头的愚昧。
“要说女子地位与男子相差无几的,我私以为只有那两类,当然只论个大半,不说那些出彩个例的,也不代表他人想法,只论我所见。”楚思远说,“第一类自然就是贵族大宦一类,族里开明,女子待遇甚至比男子还要好,她们也能正大光明地上学堂,比如我们国子监的各位小姐便是其中翘楚,我长姐更是疏朗不受拘束。”
“另外一类,是奴族,三教九流之辈。”他想起自己的母亲,轻笑,“因为他们的地位已经比商族还要低了,再不能更低贱了,反而不论起差别来。”
“这两类是天与地。前者是人上人,是供着的观音,后者是奴中奴,他人眼中与家禽玩物无异的,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