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与印记,但是,烙印在这具身体之上的感情却不曾消失。
它们从未消失。
在远远看到那个戴着金鱼缸一样的头罩的身影时,它们便尽数惨叫着醒来。在我的血ye中狂涌,在我的大脑中嘶鸣,在我的眼前摇晃。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它们在低语。
恨……好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恨——————
它们在诅咒。
杀了他——杀了他们所有人——求求你——杀了他们!!!
它们在嘶吼。
种种矛盾的感情如洪流一般在我的体内冲撞,带起莫大的眩晕,我在这一刻有些站立不住,全身都在这几乎把我撕裂了的感情的激荡之中颤抖。
过往的噩梦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这具躯体之上。那些黑暗的记忆来回冲刷着这具脆弱的身体,本该已不剩下多少知觉的手脚在这一刻再度感觉到了火烧般的痛楚。昔日的伤痛再一次返回了,如同流电般窜过全身。我几乎要佝偻起身体,好压下那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苦。
“小心。”
一只手带着几分警告之意压住了我的肩膀,而后我感到肩膀一沉,原来是被人扣着肩膀推向了身后。我的眼前随之一暗,我稍稍抬起头来,看见青雉正挡在我的面前。
见我看他,他也回过头来,无声地对我摇了摇头。
从他的目光里,我看出了“不要为了这种人搭上你的后半生”这句话。
在这样的目光下,我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我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终于勉强控制住了不住战栗的手脚。
冷静下来。
我对自己说。
不要在这种地方引来无谓的注意。我自己倒还无所谓,但是,如果在这里引起了CP或者说世界政府的注意……那么,冒着巨大的风险为我伪造身份的泽法、在这里包庇了我的青雉……他们又要怎么办呢?
所以,冷静下来啊。
我咬紧了牙关,一遍又一遍地命令着这具身体。在这样的强制自我约束下,我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了。
我抬起头来,无声地凝视着那一边。
在那里,正站着莉莉·玛莲最极致的噩梦的化身——天龙人。
他们穿着类似于宇航服的华服,头上扣着标志性的泡泡头罩,那用金线与不知名的鸟羽织就繁复花纹的华贵织锦,只一小截就足以抵上一个小国大半年的税收,它们层层叠叠簇拥着他们痴肥的身子。我不想去思考,只这一身衣服就要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作为海军,我已经见够了无法交上天上金而走向破灭的国家的惨剧。世界政府的170个加盟国,每年都要上交巨额的供奉来奉养作为“神裔”的天龙人,这些不曾为这个世界作出过任何贡献的家伙们,就这样依靠着作为800年前建立世界政府的先祖们的余荫,享受着毫无道理的特权。
为了集齐供他们享乐的天上金,多少国家走向饥贫,多少家庭走向破灭?弱小的王国为了凑齐每年上贡的天上金,必须残酷地掠夺剥削本国的人民,很多时候,就连让民众过冬的口粮他们也不会给他们留下,整个村庄都因为上贡天上金而饿死的惨案,我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只要看到他们那痴肥滚圆的身子,我就会想起曾经路过的某个村子里,那些几乎成了一把干骨头的尸体。
不管是老人、孩子、青壮年还是中年人,他们的尸体都是一样的,枯干到找不到一点点rou——他们都是活活饿死的。
而在这些天龙人身下……
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这才能让自己从那个凄惨的男性奴隶身上移开视线。
因为一路膝行过来,他的双膝与手肘是早已磨烂了的,然而那并不是他身上最可怖的伤口,在他身上还可以看到新新旧旧的疤痕与血口,可以想见他到底经受了多少折磨。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喝上过哪怕一口水,布满血痂的干枯的唇大张着,试图在勒紧他喉咙的锁链的间隙中吸入一丝空气,维系那岌岌可危的生命。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生命之火还是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去。我即使不用见闻色也能知道,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已然倒映出了死神的身影。
我咬紧了牙关,拼命地忍耐着。
忍耐着再度翻起的战栗,忍耐着灼烧我身的毒火。
……多么奇怪啊,莉莉·玛莲其实早已不记得当初那个给她打下烙印的天龙人的脸了。
不如说,在她眼中,所有的天龙人都是一样的。
都是恐怖、痛苦、折磨、绝望与死亡的化身。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一样的,哪一个都没有区别。她从未记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
她所记住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都是在笑着的。
在折磨她的时候,在凌·辱她的时候,甚至在活生生把她的手脚筋扯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是在笑着的。
多么开心啊。看到别人痛苦到恨不得死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