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城池,到了洛川,依旧有些热。
午时之后的太阳分外刺眼,晒在人身上烫得几乎冒烟。
城郊之外便再没有人家了,只有林子里山凹处,偶尔能看见几所古宅,早就已经没人住了,门前灰蒙蒙的,蛛网结了一屋。
偶尔山间有风吹过,如同Yin魂飘荡,呜呜直唤,带着叫人颤栗的凉意,吹过之后,身上晒出的汗水,都在这一阵阵偶尔刮过的凉风中风干。
秦鹿提着天音改为在怀中抱着,双臂遮了金笼子三分之二,只留了一条缝隙让天音看见这林子里的东西。
谢尽欢看不见,秦鹿与梁妄倒是能瞧见的。
林子里有鬼。
倒不是那种会危害人间的鬼,而是暂时没能引入地府,弥留在世间,没有思想,漫无目的,只绕着自己尸体所埋之处的三里地内,来回转悠。
这些魂魄,秦鹿不陌生,因为当年天赐王朝追赶西齐二十三载,那二十三年后又十年的时间内,天赐王朝人少的地方,到处都能遇见形单影只的魂魄,战乱之年,死去的人无数,投胎的人都赶不上时候。
按理来说过了这么久不应当还有这么多鬼魂没有投胎转世,除非是有极大冤屈,又或者是战事连绵的边界之处,才能见到这种飘荡于世魂无所依的鬼。
梁妄的视线也在周围转过,光是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林子里飘过不同长相的鬼至少有四个,更别说再往深处去,得见到多少个。
谢尽欢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嘀咕了一句:“这林子里挺凉快的,怎么我还一直流汗呢?”
秦鹿朝他瞥了一眼,逗他:“你想看看吗?”
“看什么?”谢尽欢问。
秦鹿说:“鬼啊。”
谢尽欢步伐顿时一僵,扯了扯嘴角,忽而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不是瞧不见鬼,但是他看得见的,是那些有意识,有思想,有方向的鬼,那些鬼的身体里,三魂七魄都还在,不愿离去,或者心事未了,鬼的意识够深,心思够重,便能促使人看见他。
如谢尽欢幼时府上,杀他家满门的那个女人,如周熠。
但这些飘飘荡荡,三魂七魄早就散了,不知何时才能投胎转世的鬼,谢尽欢看不见。
谢尽欢问秦鹿:“这周围真有鬼呢?”
秦鹿点头:“有,还不止一个,喏,刚有个从你背后走过,拍了你肩膀一下,你没察觉到右侧肩头有些凉意吗?”
谢尽欢听了,立刻伸手拍了拍肩头,又吹了两口,说:“别将我魂火给拍灭了。”
秦鹿听他这话,哈哈笑了起来,结果被梁妄瞪了一眼,于是改成袖口捂嘴,继续哈哈笑,只是没露出牙齿来。
果然,越往林间深处走,飘荡着的魂魄就越多,秦鹿见有的魂魄身体都不全,像是被谁吸走了Jing气一般,她伸手勾了一缕,那魂魄如雾一般散开,落了她满手的shi润,而后水珠一粒粒蒸发,那魂魄的身体上,便留了个被手拨弄过后的痕迹在。
秦鹿察觉不对,问梁妄:“这些鬼是怎么回事儿?”
梁妄眉心轻轻皱着,道:“被吞了。”
“我记得!《道者Yin阳》中有写,鬼吞鬼,可使鬼,若有厉害的鬼吞了其他鬼的鬼魂,便可Cao纵那个鬼魂为自己做事,那这林子里飘荡着的,都是被吞了的鬼魂?被吞后的鬼魂不得转世轮回,难怪他们都在这林子里不走。”秦鹿说完,心口像是被石头压着一般难以呼吸。
能吞的下这么多鬼魂的人,不会是什么善茬,对方还知道梁妄师父的生平事迹,恐怕当真难缠得紧!
一路上,秦鹿心事重重,心里不安的很,就像是一步步走入他人设好的局中。
“故意放出一本书,故意说这书可以心想事成,引得天下人为其争夺争斗,然后消息传入你的耳中,再引主人过来,这个人是故意的。”秦鹿抿了抿嘴,忽而拉住了梁妄的手,紧张到用力。
她的眼中满是无措的担忧,他们已经入林许久了,洛川城外的深林,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他们一直如履平地,两侧却已看不见平川,反而早就高出城池许多,像是入了云中雾里,难以后退。
秦鹿说:“王爷,我……我有些怕。”
谢尽欢听见秦鹿的话,心跳都快停了,认识秦鹿这几十年来,秦鹿从未惧怕过,更别说服软了。鬼可怕,她能比鬼更可怕,加上有五鬼傍身,除了梁妄,谁她都不放在眼里了,如今她说怕,谢尽欢觉得自己小腿有些抽筋。
倒是梁妄,眼神中闪过些微震惊后,拍了拍她的肩道:“趁现在天还没黑,你带谢尽欢回洛川,天音给本王。”
秦鹿睁大了眼:“不,我是想我们一起走!”
“正因古怪,才不可退缩,你还怕本王死了不成?不死血在身,除非本王愿意,否则谁也杀不死我。”梁妄说罢,又皱眉:“但这林中Yin气的确太重了,虚实不清,不便人留。”
谢尽欢张了张嘴,欲说还休。
梁妄从怀中递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