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更是最严重的粉碎性骨折。脏器也多处受损,肺部穿孔,肝脏破裂,胰腺处膈肌直接被撞破,导致腺体移位。
人送到医院时,医生几乎当场就要下死亡通知,然而他硬生生拼着一口气,从地府里又闯出来了。
旁人不知道他受的苦,可赵西甲从医,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当时高扬伤势太重,需要多台手术合并来做。
那时他人在异国西班牙,身边没有亲人,只他的经纪人替他安排一切。
先做完脏器修复手术后,就要修复粉碎性骨折的腿骨和踝骨。这两处伤得太重,术后也极有可能落下残疾。若是院内专家安德鲁医生主刀,康复的希望或许大一点,若是普通医生来做这手术,只怕高扬后半生坐轮椅的命就这样定下了。
然而不巧的是,当时安德鲁医生不在本地,要三天后才回来。
三天……
若是寻常的三天,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可高扬这样的情况,麻药不能持久使用,如果要等安德鲁医生,这三天里他必须忍受碎骨断筋的剧痛,活生生熬过去。而且,即便熬过去等到专家主刀,可康复的几率也不过高了那么一点点,未必真的就能再站起来。
经纪人拿不定主意,幸而高扬脑部没有任何问题,手术后短暂地清醒了几分钟,听说这情况,惨白的唇瓣开合,声音微不可闻,要仔细看他口型才能判断出他说了什么。
他说:“等安德鲁医生回来。”
于是,这三天里,他只用冰袋冷敷舒缓剧痛。那效果不过聊胜于无,他疼得冷汗冒个不停,每几个小时身下的床单就shi透一张。
更糟糕的是,这三天里,他的断骨已经开始畸形愈合,筋rou也逐渐黏连。终于等到安德鲁医生回来,要把愈合的碎骨和黏连的筋rou再次分开,才能开始手术。
那是真真正正的分筋错骨之痛。
高扬咬牙忍下来了,可手术结果依然不如人意。
安德鲁医生已经尽力,但也遗憾地表示,他今后可能无法再正常行走,需要借助拐杖或者轮椅。
高扬满头满脸缠着绷带,只一双狭长眸子露出来。他眼尾挑起,竟然带点儿笑意,人是虚弱到了极点,口气却仿佛很轻松:“您也说了,那只是可能。”
安德鲁医生那句“可能”,不过委婉的说辞,真正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可能”。
可高扬偏要将委婉的“不可能”变成真正的“可能”。
在床上躺了近五个月后,他开始了漫长的复健。
长时间卧床造成肌rou萎缩,他左腿围比伤势更轻的右腿足足小了一圈,近乎废掉;血脉堵塞,导致每当双腿直立,就立刻胀成黑紫色,疼如爆裂一般;踝骨处钢钉太多,灵活性大减,一个简单动作也需练习数百数千遍;双腿僵直,腿弯处黏连的筋rou要分离,只能用一次次撕裂般的剧痛换取越来越大的分离角度……
然而再难,他也挺过来了。
半年多以前,他终于再次站起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自如行走。然后他迫不及待离开复健医院,分秒不停地回到了国内。
一个月前,他刚拆除了固定左边腿骨的钢板。手术后注意事项很多,医生要求他尽量不用伤腿承重,不然造成二次骨折,后果不堪设想。
赵西甲接到电话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幸好他不过是用力失当导致筋脉错乱,虽然会剧痛,但复位后没什么大碍。
回想起高扬经历过的那些事,赵西甲叹一声,不忍心再骂他。
望一眼窗外的Yin沉天色,还有丝丝透着冷光的雨线,虽在室内也仿佛感觉到一股寒气。
赵西甲不由蹙眉说:“要说养伤,还是巴塞罗那那种四季如春的地方更合适。而且那边的理疗水平也高,你看内马尔,人已经转会去巴黎,可受了伤还是回巴塞罗那治疗的。”
顿了顿,又说:“就算你急着回国,也不必非来浮远。浮远临海,shi气太重。尤其是冬天和初春,又Yin又冷,正常人都要生老寒腿,更别说你!你一定要回国,也可以去北方或者海南,要么更干燥要么更暖和,干什么非到这里来?”
高扬不说话,只低头拨弄着电疗仪上扎入肌rou的针头,拨一下疼一下,好像在自虐。
赵西甲见状,自己想通,抿一抿唇,无奈问:“因为小耘和你外公外婆都在这里,是么?”
高扬很轻很轻地笑了下,然而笑意飘忽,不达眼底。
他忽地用力,把那根针更深地刺进肌rou里,腿疼得反射式抖了一下。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低低地说:“是啊……因为他们在这里……”仍是惯常那种轻浮散漫、诸事无谓的口气,可他眸间却透出一种沉甸甸的、发誓一般的郑重,继续说,“欠了死人的债,已经人死账烂了。欠了活人的债,总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各自风雪各自寒(02)
闻言,赵西甲倒叹了一声,见高扬把针头没根扎进rou里,又捻着连接针头的电线,一圈圈转起来。
那电针比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