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拿镊子拣小米,练习手部的稳定。
做这件事情也很静心。
大概跟宫里妃嫔长日无聊,喜欢抄佛经绣大幅的绣屏是一样的道理。人非草木,不能矗立在那里不动,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填补下大片空白的时光和心灵。
连永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她都不知道。
“高额娘,我都认完了。”
“这么快啊?”高静姝实在惊讶,要不下回别用什么简单的短诗了,直接让永琪认长恨歌全篇的字儿算了。
“高额娘在做什么?”
高静姝摸着他的大脑袋:“在练习夹小米,这样可以让手更稳啊。”
“哦!儿子知道了,您要给皇阿玛做衣裳和荷包!所以在练手。”
高静姝一怔:是啊,她还在练什么呢?终其一生,她手稳的意义,大概就是做针线活了。
她手一松,镊子掉到了地上。
永琪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立刻察觉到贵妃情绪不对,小小声道:“高额娘,儿子是不是说错话了?”
高静姝回神,对他笑:“没有,错的不是你。”
“来吧,我考考你今日认得字儿。”
其实也不必考,永琪虽然年纪小,却不像别的小孩爱显摆,学了一点儿新东西就迫不及待展览出来,他总是背的妥妥帖帖了才会找贵妃查验。
高静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锦盒:“这是第十首诗,永琪一次错误也没犯过。所以,这是给你的奖励。是永琪自己挣得。”
永琪高兴的小脸儿通红,连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对翡翠镯子,淡蓝色的冰飘花在细腻水润的翡翠中,秀丽迷幻。连他这样的孩子,都被这样的Jing美震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就是:拿去给额娘。
再抬头见高额娘笑眯眯看着他,永琪不知怎的,又有点羞愧,这是高额娘送给他的。他却第一时间只想着给自己的额娘。
他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问:“高额娘,这对镯子我能送给额娘吗?”
“这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行。想送给你额娘,还是留着送给你以后的福晋,都是永琪自己拿主意,反正这是你凭自己本事挣的。”他见高额娘眨眨眼笑道:“你放心,这不是你皇阿玛赏的东西,是额娘自己的,现在就是永琪的。”
永琪这才觉得快活充盈了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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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嫔是个很识趣的人,她也很知足。
她不会既想着儿子得贵妃庇护,但又跟贵妃疏远,只认她这一个额娘。所以永琪每回按着日子往后宫来,都是先往钟粹宫请安,再来永和宫请安,她绝不会争,而且贵妃若是不让人来唤她,她也不会主动去钟粹宫。
哪怕她也想儿子想的发疯,能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可她不会这么做。她去皇上跟前提出贵妃为五阿哥养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倒是贵妃,每回都会让人来叫她。
人与人之间相处,一个肯容让,另一个但凡是个人,也就会容让起来,彼此和睦。
愉嫔去了几回后,贵妃再命人来叫她,她反而都会几次寻个借口不去,让贵妃跟永琪独处一下。
哪怕自己坐在永和宫盼着永琪把脖子都伸长了。
“额娘,送给额娘!”
愉嫔把儿子抱在怀里,见他献宝似的献上来的锦盒,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其实翡翠是这几年才价格飞涨的。
康熙爷和雍正爷年间翡翠并不名贵,身价也不高,当时都觉得“翡翠不以玉视之,不过如蓝田干黄,强名以玉耳。”甚至都要把翡翠踢出真玉的队伍了。
然而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
皇上不似先帝爷的审美,偏爱柔润清淡的玉器,他喜欢亮烈夺目的翡翠,自然翡翠就珍贵起来。
而好的翡翠偏又多出自云南缅甸等地,多为贡品,京中的好翠也就越发稀少珍贵。如今宫中主位也好翡翠成风,内务府一时支应不过来,便都推没有——确实也没有,一般的娘娘们看不上,极好的都在皇上手里呢。各人只好向各自母家去寻。
如今只要是宫里主位的生辰礼,外头命妇要进来撞木钟讨好的,就都会送上翡翠。
愉嫔也有几件翡翠的头面,只是不够好。
她素来在宫中主位里头,衣裳首饰垫底也垫惯了,虽然被人提起时会窘迫,但久了也就麻木了。
可今日见永琪拿了这对翡翠镯子来,愉嫔也颇为动容:宫中皇上赏赐记档的头面首饰,是不能随意转赠的。也就是说这是贵妃的私房。
而她也没有明着赏自己,就是不要自己去谢恩。
愉嫔又是心酸又是感触,她抱着儿子:“额娘很喜欢,多亏了永琪聪明,才得了这对漂亮的镯子。”
永琪看着愉嫔,忽然道:“我会很乖,额娘。”
孩子其实明白很多事情,感受的到亲娘的窘迫与为难。
愉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