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来的俳句本子上一放,刚好把封面挡得严严实实,避过了故意在四周晃来晃去仿佛想搞事的总司的眼神扫视……
他的喉间发出悠长的叹息。
那真的是一段人生里最美妙的日子。大家都在,她也在……
他曾经想过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永远该有多好。可是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以他的一己之力是无法阻止的。
时代的洪流带走了近藤君、总司、山南、源桑、山崎、平助,然后又是原田、斋藤、新八……最后,是她。
留下来的,留给他的,只有当年他们曾经共同追逐和守护的信念,只有当年他们曾经共同建立和支撑的新选组这个名字,以及那些与这个名字所共生的回忆——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那种回忆的滋味,是甜的,也是苦的。
他终于松开她,却停留在她嘴唇的上方仅有数寸处的地方,气息满满地扑到她的脸上来。
“是你当初执拗地追着我说,要我一直为了新选组之名永存于世而活下去,为了替新选组正名而活下去……”
他的声音很低,语尾带着叹息。那种叹息混合了他原本就低沉而磁性的声线,几乎就像是带有魔力的低音炮一般,在她的胸腔里造成了回荡不去的共鸣。
“你,可真行哪——”他忽然笑了一声。那句近乎失笑的感叹声仿佛带着点慑人心肺的魔力,一瞬间就震动了她的心脏。
“当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你却让我发现,要最终为了新选组正名的话,我就要与你战斗……”
他慢慢说出了这句话,刚刚带笑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浮上了一层感伤之意。
柳泉突然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什么才能解释这矛盾而混乱的一切呢?简单地说我有苦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拯救世界?
虽然是真的,但是听上去怎么都像是骗小孩子的话啊。
她垂下了眼帘,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开口。
正当她的愧疚慢慢涌上来,快要将她淹没之时,副长忽然用两手捧起她的脸颊,把她的头正了过来固定住。正当她感到一阵迷茫,不知道副长这么做是什么意图的时候,下一刻,他向前微微俯首,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顶在了她的前额上,和她头碰着头;然后,他轻声说道:
“……真是的,别老是为难上司啊?当初擅自给我提出了多么困难的任务就不用说了,事到如今还要给这个任务增添更多的难度……有你这样的部下,到底是要上司多伤脑筋才够啊?”
虽然说着的听似责备之言,使用的称呼也是“上司”和“部下”这样最疏远的关系,但是他就这么和她头碰着头、低低地说出来,却有一种难言的亲密感;他的语气也一点都不严厉,而是很温柔,温柔得一瞬间就让她的眼中漫上了某种软弱的水汽。
她张了张嘴,数度尝试,最后只挤出一句话来。
“因为是土方先生嘛……所以我觉得一定没问题的……”
土方愣了一下,然后居然噗地一声失笑了出来。他没有放开她,就那么捧着她的脸、额头顶着她的前额,轻微地摇了摇头,说道:“……才没有那么容易就做到的事。”
他顿了一下,续道:“……不过,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既然幸存了下来,我想那就代表着一定还有我能够做到的使命吧。”
柳泉:!!!
“土方先生……我选择暂时留在萨摩军那一方,您难道不生气吗……?”她喃喃地问道,因为觉得难以直视副长可能会出现的表情,还鸵鸟一般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的良心都在发颤——不说出真正的理由、留在一直以来不死不休的敌人那一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过萨摩人……而她这样做,还想要得到当年的鬼之副长的谅解和宽容?事态呈现出来的这种发展……难道不是让副长OOC了嘛?!这得要多荒谬多不可思议的玛丽苏才能做到啊?!
土方在回答她之前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使用怎么样的措辞才能够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最后,他简单地点了点头——仍然是以这种他的前额抵住她额头的状态——说道:“生气啊。简直要气死了。放在以前的话就算切腹一百次也不够!”
柳泉:“……”
不,说好的宽容谅解的OOC呢?!
察觉到她的身躯僵直了片刻,他忽然哂笑了一声,扳住她的脸颊,微微向后撤开自己的脸,直视着她。
她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下意识睁开了眼睛,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时,却发现他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表情——当然也没有笑——只是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很深。
“自从上次你劫持西乡从道君的那件事之后,我就想了很多。”
“虽然那个时候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你,但我也认真想过,是什么样的苦衷使得你必须留在萨摩那边。”
“然后,一想就想了很多。你的事,现在的事,以前的事,甚至是新选组那个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