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次四弟和三妹他们来看我的时候,那是一种真正活着的滋味儿。每天最痛苦的时候,就是喝了汤汁子熬不住那份无力的痛苦不堪。”
“三妹长大要进学,四弟也要开蒙学习,额涅说我不能打扰三妹和四弟学习,不能和他们多亲近……
可是毓庆宫没有他们,连空气都寂寞。
我的生活也越发寂寞。
每次熬不住那份恨意的时候,就想出去走一走,哪怕只是在后园子里走一走,至少那里没有药味儿。
走的次数多了,就经常遇到大哥,同样熬不住汤汁子的苦涩出去散步的大哥。
大哥每次看到我就冷笑。我对大哥每次也是冷笑。
他看不惯我和他一样的病弱无力,我因为他的母亲也恨他。
他骂我有一个好母亲而不知道感恩。我骂他狼心狗肺和他母亲一样蛇鼠一窝。
…………骂着骂着,我们两个就一起哭。
两个病秧子,打架都没有力气。
遇到换季的时候天气变化病情加重,哭也没有了力气哭。
每次从死神那里熬出来一条命,得知自己又可以多活一年半年的时候,我都克制不住的恨。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恨,我不能怨,我不能做任何事,我的人生任务就是活着。
大哥说,我有这样一个好的额涅,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大恩赐,我要感激,要珍惜。
弘晋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莫可名状的笑。一字一句的,太子就感觉他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被捅了一刀又一刀,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双手抱住脸,浑身颤抖。
“甭管我额涅是因为不受宠,而无法有另外一个更健康的儿子,还是因为我额涅真善良真爱我,还是因为我额涅手段不如仇人只能隐忍……我都要感激。”
“感激额涅,感激她没有嫌弃我,感激她没有要求我天天和她上演母慈子孝,母爱如天奈何儿子身体不好命苦如黄连……”
“感激她没有拿着我的病情去请阿玛来看她,演出一幕幕那话本里民间家庭的子女孝顺家庭和乐……”
*
弘晋恍若诉说其他人故事一般地诉说着,诉说这那些只为欺瞒他阿玛的那些虚假的谎言,将将八岁孩子的目光,好似暮年之人看透了一切,空洞无神。
屋子里静悄悄的,弘晋风箱一般费力的喘息,太子的颤抖,都是那么的清晰。
弘晋说累了,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他的情绪波动,更无法支撑他一次说这么多话。
他看着他的阿玛痛苦的模样,几千几万次幻想过的他阿玛得知真相后的模样,此时此刻,却没有一点儿痛快或者轻松。
宫人送上来一碗安神汤,他接过来,一仰脖子喝完。等宫人退下后,他阿玛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坚持自己动手,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封信,交到他阿玛的手里。
四目相对的时候,太子明显从这个儿子的眼里看到一份冷漠,可是太子无话可说。
那是大阿哥的绝笔信。
厚厚的。
重重的。
太子没有勇气打开这封信,他等弘晋睡着了,出来弘晋的住处,来到前殿,洗漱沐浴。
有侍卫来禀告,之前那个太医招认了,他也无动于衷。
外头有一个董鄂家噶礼的侄子鄂勒和达,太医院有一个苏州医者世家出身的顾太医……如果是之前的太子得知他最宠的侧福晋的这些事儿,绝对会一刀剁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一点儿“绿头巾一顶一顶”的愤怒不堪。
洗漱完毕、刮去满脸的胡茬,换一身木红色的太子常服,除了那满眼消不去的红血丝,他又是一个风度翩翩、气度斐然的太子殿下。
他带着人,来到毓庆宫的后殿,也没招呼太子妃,直接进去李佳侧福晋的住处。
*
这里,自从两天前李佳家进了大牢就有侍卫严格把手,严禁出入。
李佳侧福晋正在练习她的小楷字定心,她周围的宫女嬷嬷太监都在暗暗抹眼泪。
nai嬷嬷等李佳侧福晋写下《金刚经》的最后一个字,实在忍不住,浑浊的泪水流下沟壑面布的面颊。
“主子,你要哭,就哭出来了吧。”
其他的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劝慰,这个说“主子,你哭出来,哭出来好受一点,莫要憋在心里头。”
那个说“太子爷一定会知道我们主子最无辜,一定会查明真相,主子,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
李佳侧福晋只摇头,微微露出一个苦笑,动作优美地放下毛笔,净手,眼里噙着一滴泪水,仿若琉璃,却没有掉落。
“我娘家里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我自己怎么都无所谓,我只担心我的弘皙,担心太子爷。”
美人儿这般脆弱却又坚强的模样最是打动人心。李佳侧福晋的一句话出来,照顾她的宫人们更是伤心。
“主子,太子爷是被小人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