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那shi透的衣裳裹在身上,姜漓这会子才感觉到了钻心蚀骨的凉。
“带走。”
**
铜壶滴漏里的时辰,已到了寅时,却没人敢有睡意。
含熏殿门口的丫鬟婆子,已经轮了两回。
敬事房去请人,都是照着吃柿子照软得捏的规矩,先请过来的都是些下等奴才,人一到含熏殿,便排成了两列,挨个挨个地往周恒跟前去。
两轮下来,周恒还未叫停。
从含熏殿那凉亭里出来,周恒就只说了一声,“将宫中所有的女眷都带过来。”
这所有,就得靠底下的人自己悟。
只要清楚一个底限,太上皇后的福宁宫动不得,太上皇的怡安殿动不得,其他的地儿,从下往上挨个来,若是陛下还没揪出来人,那就只得去后宫的各位主子那。
新帝登基后,后宫的人并不多。
以往东宫的老人,再加上后来补的几位新人,整个后宫,算起来就八位主子。
最贵重的两处,便是慧贵妃的荣华殿,和娴贵妃的芳华殿。
可再贵重。
这会子都得动了。
“去请人。”
敬事房主事刘贵,对身后的人交代了一声,回头催着人流上前,周恒端坐在正位,藏黑色的袍子上,还隐隐余有清酒的醇香,那双幽暗锐利的眸子已没了半点醉意。
冰凉薄情,任谁瞧了都心颤。
今夜实则到底出了何事,没人能清楚。
上前来的丫鬟和婆子,心头完全没有底,多少也知道这位新帝的脾气,是个没什耐心的,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历代皇帝好歹处决人时,会找个像样的理由来,可周恒不会。
王家说灭就灭。
事后连个说法都懒得给。
要因此说他是暴君,又有些片面,周恒登基后,朝中势力被他拢在手中,百姓的日子日渐安稳,久了,稍微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这背后,若无君王庇佑,又何来的安稳。
大山江河,治理好了,便是明君。
至于周恒偶尔的残暴,也就只能是谁撞上了,谁倒霉。
今夜这事,无非就是天降横祸。
上前的无人不自危。
排到周恒跟前的两人抬起头来,屋内的太监刘贵,看了一眼周恒的眼神,黑如幽潭,没起半点波纹,手一抬,刚将两人放出去,高沾便领着人跨过了门槛。
刘贵纳闷地瞧了一眼。
跟在高沾身后的一名‘小太监’一进屋,却是突地跪在了周恒的跟前。
高沾进来时,并没有押人。
被擒住的那一刻,姜漓以为自己的下场定不会好,谁知高沾没让人捆着她走,一路押过来,前头两名太监提灯,后面两位太监堵了她的退路,在外人眼里,倒也瞧不出端倪来。
只有姜漓知道,她犯了死罪。
含熏殿内铺一层薄薄的地衣,梅雨季节一到,便会烧上地龙,确保chao气过不了门槛,这会子房门大敞开,人流不停地来往,chao气早就带钻满了屋子不说,那地衣上,沾了不少脚底的泥水。
姜漓的头抵在地衣上,太监的衣裳将她的身子裹得愈发娇小,跪着的那块,很快蔓延出了一滩水渍。
既是死罪,姜漓也没什好狡辩。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刘贵望向高沾,有些不明,不是说只要女眷吗。
高沾没往他脸上瞧,从进屋后,目光一直锁在了周恒身上。
他也并非完全有把握,不过是想赌一把。
周恒的面色,除了刚从凉亭里出来的那阵有些激烈的波动外,之后坐在位子上,已经渐归平静,如今瞧过了十几张脸后,那双眸子已经彻底地暗淡下来,在姜漓跪在他脚下时,周恒也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睑,目光淡淡地从她单薄身影上扫过。
本也没什特别。
片刻那眸子却是又划了回来。
似是被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火闪了眼,周恒先是微微眯了眯眼,之后那漆黑的眸子打开,紧紧地盯在跟前那颗低垂的脑袋上。
“抬头。”
周恒的嗓音低沉,是因还是太子的那会,与邻国开战,不慎中了毒,后来去久财崖的药谷医治,呆了月余,身上的毒散尽后,嗓子便带了些沙哑。
低沉沙哑的嗓音,无形中多了几分威严,直揪人心。
姜漓的头稍微轻抬。
进宫大半年来,姜漓从未走出过浣衣局,更莫提见皇上。
这回若不是碧素姑姑有难,她怕是会将自己藏一辈子,等着宫里的放书一出来,她便也自由了。
可天不遂人愿。
姜漓最先入目的,是那双踩在地衣上的金线筒靴,此时那黑衣的袍子被双膝一撑,彻底地露出了上头的纹路。
龙纹。
姜漓的心跳不由加快。
屋子里的灯火通明,不比那凉亭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