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说话,便轻轻伸出两根手指,从那两根细长的手指上度来些温润的神力,将他周身的伤口妥妥帖帖地包裹起来,那神力上所带的丝丝凉意沁润着他全身,伤势已有所恢复。
他感觉自己一能发出声音便急急冲那神君说道:“多谢神君搭救,神君快走,免受波及。”话还未说完,轰隆隆地九天玄雷将至。他奋力想站起身将那神君推出阵外,却见那神君轻巧伸出一只手放于他头顶,将盘腿而坐的他笼罩进一个淡青色护罩结界之中。随后那神君便转身立在他身前,竟是要替他将那天雷一应抗下。
饶是已下了三十道天雷,后来降下的九天玄雷却是一道更比一道重,若是那玄雷真真落到了他身上,他必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是苦了那神君,也不知能不能扛得过去,他无力破除神君设下的护罩结界,只能看着天雷一道一道劈在神君身上。
天雷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双眼不可自控得流下血泪,他却恍惚看见那神君竟只是微垂着头一道一道得受着,直又受了二十二道,天雷竟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一直到第二十五道天雷上,那神君好似有些不太耐烦,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天空中的雷云漩涡,轻叱一声:“够了!”果见雷云旋转着又劈下一道便轻轻散了。
那神君这才转过身来轻飘飘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将那结界收了,冲他轻轻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他身上的伤虽已被神君治愈了些,但仍是焦黑的一片看不出个人样,他急匆匆得想站起身与那神君再说些感谢的话,一并问问那神君洞府、名讳,日后也可报答,却不知那神君只淡淡得留下一句:“小事一桩,无需挂怀。你若真能戒骄戒躁,飞升成仙,再去想这报恩的事吧。”说完便隐去了身际,再寻不着。
那时已是黄昏,血红的夕阳之下,只剩黎柯一身狼狈得站在遍地焦土之中,他这时才真正感受到何谓真正的实力,从前他所自诩、张扬的与这位神君一比,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伎俩。那位神君不止救了他濒死的一条性命,还用力量给他指明了真正的修仙之路。从此之后他便一直将那神君悄悄放在心里,那便是他光风霁月一样要追随的对象。
知晓他便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帝君是在万年之后荣登仙位,那时九濡帝君已久不现世,还是因着他渡劫成仙之时正赶上人间大劫,九濡帝君不得不出来平息世间怨气,便顺道受了当时荣登仙位的这些人的拜见。
他本是那一群人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募得抬头见了大殿神座之上闲闲靠坐着的帝君时,才恍然大悟,怪道万年前那神君如此轻描淡写地便扛过了二十五道天雷,甚至到最后天雷都为他所摄,黯然退去。他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人,竟是应天道而生,天上地下唯此一位的九濡帝君。
本该坦然向前拜见的脚步,突然便生了胆怯,但是却有有些冲动,要想冲上前去,问一问那尊贵无比的神君,是否还记得万年前救下的那个散修。还未抬脚又被那神泽温润厚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淡淡疏远的帝君吓退了脚步,生怕自己拙劣的本事会让他失望后悔曾救下他。他一直是个果决坚定的人,还是第一次在这转瞬之间便生了好几回冲动与退却。
帝君也并未认出他,也是,他那时烧成那个焦黑模样,仙力也已极其微弱,帝君是确无可能认出他的。也或许他就像匆匆飞过帝君眼前的流萤一般,并不曾在他心内留下印象。
从那一别,之后便是十几万年的苦修,他再没得机会再见帝君一面。若说心内的爱慕和思念在他成仙之前只是一株尚未长成的小树,那这颗小树得了这是十几万年的空隙,不知不觉间早已长成了参天的华盖。只是这么多年来,仰望他、思念他已经成为习惯,哪怕他如今已是二分天下的南仙帝之尊,也从未敢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去到帝君面前,向他诉一诉自己的衷肠。
邓齐坐在宋念身边,换过降温的手巾便将身心皆沉浸在往事之中,直到胡莽进屋送药,才将前尘往情压了压,扶他起来吃药。
宋念烧的迷迷糊糊牙关紧闭,一连两勺药汤都撒在他颈下的手巾上,邓齐终究是顾及着帝君的身份不敢逾矩,只轻轻哄拍着,强喂进去多半碗药汤。
吃过药再睡下,宋念已经不再那么惊惧,邓齐便轻轻抽出身来站在廊下与胡莽小声商量。
“近日可有信国的消息再传过来?”邓齐走之前利用和胡莽及一些宗族中有心报国的热血子弟的势力,暗中培植了些传递消息的渠道,也是为了给宋念做两手的准备,之前一直有零星的消息传过来。
“最近的一次是在上月末,说是信国北边传出来时疫,一直到现在都再没有消息过来了,我正要找你商量,这怕是不好啊。”胡莽紧缩着眉头,可见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邓齐负着手在廊下走了几步,转头对胡莽说道:“你这几天多往城根儿底下跑跑,只说是出去采买,别惊动了前院的人,看看城防可有换将,人员流动是否有变化,唉,就凭咱们两个,实在是人手不够,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前院住着皇帝派给宋念的侍卫,很多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