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桌上本就有茶水和点心渣滓,竟将脸上的颜料都洗掉了些,凌乱的一张脸上凄苦无比。
皇帝好像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异样,抬手将他翻了过来,将他挣扎的双手摁在头顶,从被褥上捡起刚才被撞翻跌落在上的紫砂壶,便将里面仍有些烫的茶水倾在他脸上。
“你可知单这易容化妆一条,便是欺君之罪!”皇帝见了宋念本来面目,才觉这把嗓子原该是与这样的脸来相配,只是不知怎么突生了怒气,一巴掌将宋念掀到了地上,大声喝道:“自己站起来,把衣服脱了!”
宋念被那一巴掌打得五角金星乱转,他本就大病初愈,如今被这么一番惊吓折腾,竟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得晕死过去。
邓齐自打宋念进了宫,就一直心神不定,燕国男宠之风盛行,达官贵人皆以豢养男ji为乐,更有甚者还有两位男子结为“契兄弟”,互定终身的事传出来,邓齐不得不担心。
今日不是正式拜见,他与胡莽不必跟上次似的一直蹲跪着等着宋念出来,胡莽早就去了城墙根下的值房里与上值的侍卫们钻营胡侃。他在车里越等越坐不住,终是没能忍住,施法脱出rou身,隐身进了皇宫。
早在皇帝招手让宋念上去看书的时候他就一直隐在一边看着,当下更是看准了皇帝已动了对宋念的心思,他心内顿生一片愤怒,立时就想使个法术断了那皇帝的子孙根才能解气。
古来皇帝身上都带着国运,也有龙脉护体,一般的法术伤他不到,不过这对黎柯倒不是难事,只是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拉扯着他,不能因他一时之怒改了整个燕国的国运,当下他打定主意捏了个决转身离去。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宋念有些恍惚,这信国人当真如此柔弱,还未下手折腾便这幅奄奄一息的样子,当真扫兴。正要下了暖炕将宋念扔上来再行事,突听得早就被他打发走了的贴身太监在门外唤他。
“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那太监急的在这三九天里竟出了一身的汗,浑身冒着热气,活像个正坐在火上咕嘟咕嘟开着锅的胖茶壶。
这自然是黎柯使得小伎俩,他也并不是真的让那太后魂归离恨天,她本就岁数不小,缠绵病榻已久,只是让她显得恶化一些,看起来马上就要撒手西去的样子。
皇帝果然急匆匆得穿上鞋子走了,临走前见宋念还没什么声息,便吩咐小太监将他送出去,免得死在宫里徒增麻烦。
宋念其实只失神了一小会儿就已经恢复了些意识,听到那太监在外面说的话索性一直趴在地上不起来,直到有小太监进来扶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也泛着血光,混着脸上的泪水茶水和油彩,再凄惨也是不能了。
小太监还算心善,看他实在有些虚弱,便借了他些力气,将他扶起来,慢慢送出宫去。
黎柯一直隐在他身边,见他已安然出宫,才又回到邓齐身体里,慌慌张张从马车上下来,将他迎回去。
宋念一见了等在宫门口的邓齐和胡莽便觉得刚从心里提起的那口气顿时再撑不住了,一触到邓齐的手就双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幸而邓齐早知他煎熬,已不作声色地将他携在肋下,两人这才安然走到马车那。
胡莽也看出宋念状态不对,一双眼已气的赤红,还强自忍着与送他出来的小太监寒暄,又掏出些银子打点了才赶着车返回住处。
宋念自上了车便歪靠在车厢内的软枕上,面朝车厢,一言不发。邓齐坐在他背后轻轻抚顺着他的脊背。见他一直没有响动,便用车上的热茶绞shi了帕子将他拽过来与他擦脸。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皇帝打的?”邓齐虽已知晓一切始末,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询问他。
“齐哥,怎么办?他会不会被我惹怒了就去攻打信国,怎么办?”宋念说话之间已经带上了哭腔,微肿的双眼盈满泪水,直愣愣得看着邓齐,却让邓齐顿时生出一股心虚来。
邓齐轻叹了一口气,将他瘦弱颤抖着的少年身躯搂入怀中,“别哭了,傻小子,哪有那么荒yIn的国主,他并不会因你一时的冒犯而攻打信国,也不会因你无畏的奉献而停止他征战的步伐,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宋念听了他的话这才在一团乱麻之中找出些许理智回来,最终还是惊愕之下Jing神不济,伴着马车碌碌的车轴声,趴在邓齐怀里睡了过去。
第十章?
宋念回去便又发上了烧,邓齐将他从车上抱下来,放在榻上时他烧得正厉害,一只手紧拽着邓齐的衣袖,邓齐想起身去给他绞个凉帕子,一连扯了两次都未能扯出来,只得将外衣脱在床上。
可他刚走没几步,宋念便像感觉到什么似的,两只手挥舞着摸索他的位置。
邓齐只得又回去安抚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胡莽将凉水盆和手巾都放在床边。胡莽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此次受了惊吓再加上还未全好的寒症,病情恶化了些,大夫直说这孩子胎里太弱,如此这般反复得病着,怕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