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只剩下对命运无常的哀叹和无可奈何的悲伤,又是何必?
然而世上有些人,偏偏就是不理解这个道理,一生执拗,好比叶邵夕。
晴安镇中,四通八达的官道由上好的青石板岩铺砌而成。叶邵夕驾车行去,默默数着地上青石板岩行过的数量,心里多少有些恍惚。不知数到第几块,自己便要出了这映碧皇城了?
近在咫尺之时,笑自己犹豫不决太轻浅;转身离去之时,道自己太多情。多情,轻浅,两厢皆不要,说归去当真归去,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为,不是吗?而道自己太多情,人生,才会那般复杂。
叶邵夕想着想着,不知为何便笑了,不知是否是在笑自己。
出神没有多久,他驾着马车,终于来到晴安镇的城门。
叶邵夕“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下,抬头望,但见面前大红色的朱漆城门已有多处斑驳脱落,甚至来不及修补。这仿佛见证着时光,岁月,和那一场场流年带给他的心灵沧桑,叶邵夕想。
分明流年是这样安然无恙,而山石是如此毫发无伤,他却已不知,如今的叶邵夕,与五年前那个年少轻狂的“江湖郎”相比,憔悴沧桑成何种模样了。
人在寂寞无助时最容易感伤,尤其是叶邵夕,他又怀有身孕,因此,神经不知又比平常人敏感纤细了几分,时常看一片落花蹁跹,望一片落叶跌落,便能生出许多感叹来。
偏偏他一心认为自己早已丧失孕子能力,因此,就算身体上有什么变化,也不甚在意。再加上,叶邵夕身中逆血之毒,这成为身体上的最大负荷。众人皆知,逆血毒一毒两代,不仅是叶邵夕,连他腹中胎儿都受到不小的影响,个头当然就比寻常人三四个月的胎儿,小了不少。
不过,叶邵夕就算再迟钝,但他到底不是瞎子,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腹部的变化。
曾经肌理分明的地方如今被一片柔软取代,经常腹胀,腰酸,夜晚时不时地会抽筋盗汗,有时候走着走着,时常会没由来地一阵头晕目眩,要扶在一旁休息好一阵才能好。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没心思去问诊求医,便权当这是自己身体不好所致。
叶邵夕从不怀疑他人说话真假,许就是他这般简单,才惹得宁紫玉那般复杂多疑。想他如此简单,在这样熙攘不安的尘世之中,如何才能保护得了自己周全呢?
一如这冬末初春的风,柔媚入骨,撩人心怀,却也还是不免的让人滋生凉意。
出城门的时候,两边的守卫只粗粗盘查了一番,并没有过问什么其他,很轻易地便放叶邵夕出了城门。
映碧的栈道上,不乏商贩小铺,沿街叫卖的人,叶邵夕一路走去,一路看去,很是清楚地感受着他们的欢喜与热闹,Yin霾的心顿时也清亮了不少。
后面一直有人如影随形,虽隔得甚远,但凭着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叶邵夕猜测得出,这跟踪自己的二人,恐怕就是早上在苏容客栈出现的那两名黑衣人。
他现今身上心上皆无牵挂,倒也不担心跟踪他的那两人会对他如何,叶邵夕想到此,驾着马车也不加快速度,仍是优哉游哉地一边赏景一边缓行。
接近晌午的时候,太阳升到正头顶,刺眼得很,正好叶邵夕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随意找了一个茶摊,坐进去,喝杯茶,不紧不慢地吃了午饭才继续赶路。
下午的时候,天气仍是不可避免地变冷了,风有些割面。
晚上,因为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镇,他便只有露宿野外。
毕竟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没有火把,这天还是冷得不像话的。叶邵夕四处搜寻,好不容易集好了柴火,点起了一小堆篝火,将马车牵到篝火旁。马儿在悠闲地吃着蹄子下的嫩草,偶尔喷个响鼻,一副悠闲容易满足的样子,好似永远不知世事变迁,红尘喧嚣。
叶邵夕一时,不知怎的,竟有些羡慕它。
有时候做人,倒真的不如做畜生。畜生自由自在,只忠心护主便好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娘……”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不知叶邵夕突然想起了什么,只听他轻轻开口道。
他坐到马车旁,捡起一根柴火,轻轻勾动眼前噼里啪啦不断向上跳跃的火焰,眼神映在火焰当中,似是要溶解了。
“孩儿心中有许多感情,无法与外人道。”叶邵夕声音悠悠的,轻轻的,就像生怕打扰到谁似的,他的半张脸映照在火焰中,有些轻微的失神。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可他却接着说:“繁华世间有时候当真就是像一杯毒酒,孩儿以为自己早已厌倦,其实却总想一醉贪欢。”
如若不是想一醉贪欢,他如何事到如今,还将五年前的那些事,那个人,锁在心内的某个角落,将之囚禁,让蔓草疯长不息,让微雨淅沥不止。
“旧情旧人情终难了,让再清醒的人也难免自迷。娘,到最后,孩儿原只是一个拾捡往事之人……如今的宁紫玉,孩儿恨之入骨。而当初的林熠铭,孩儿却念念不忘。若这世上当真有一个‘林熠铭’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