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自打呱呱坠地起,就从来没有她让着别人的份,而薛书雁更不必说了,除去在杜云歌的面前这人还能勉强装得跟什么似的,只要杜云歌一走,她就像是野马去了笼头、被拴着的野狼松了铁链一样,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让”这个字,再看她那一脸真正的死眉瞪眼的样子, 也不像是会跟别人讲什么道理的人。
那人一听见薛书雁这么说, 立刻就想把之前的那一套再搬出来:“这是我女儿!你们妙音门没生她没养她, 凭什么带她走——”
薛书雁可不是锦城的那帮妙音门的人。谁都没能看清她的动作,这人就把雁翎刀给直接从腰侧□□了,用锋锐无双的刀尖分毫不差地指着那人眉心,半句话都懒得说,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别的什么都不用,当场就把这人给吓了个呆若木鸡。
既然有人负责唱白脸,那少不得就要有人负责□□脸了。杜云歌便接了句话上去,柔声道:
“既有生养之恩,那少不得要报答的。”
“不出三日,妙音门定会送来百两黄金,以示酬谢之意,不知可够?”
百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这人天天都吃的是山珍海味,一年到头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只是换走一个小姑娘呢?
——只要他不乱花,只要他守得住。
那人一听了杜云歌的话,两眼便Jing光一闪:这怕是妙音门上面的人来了!要不的话,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许诺百两黄金?既然妙音门上面的人都来了,那区区百两黄金又怎么够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这一来一往间,那刚刚还在舌粲莲花跟她爹斗嘴斗得有来有往的小姑娘从来没见过薛书雁这样只是看着别人、就会让人有毛骨悚然的冰冷感的人,立刻就跟她爹一样不说话了,活像被人用冰块把嘴给冻上了似的,只余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好一番乱转。在听到“妙音门”三个字被翻来覆去地说了不知多少遍之后,立刻就看向了——
薛书雁身边的杜云歌。
而且还特别给面子地从薛书雁的怀里挣扎出了半边身子,对着杜云歌伸出了双手:“抱!”
杜云歌只一瞥,就知道这绝对是云二姑娘的孩子了,错不了:
看看她脸上那个万年不动的、跟薛书雁都有的拼的表情,就连讨抱抱的时候都没怎么有变化,纹丝不动的,简直跟她那未曾谋面的云姨生得一模一样!
但是这小姑娘又生得着实不差。不仅跟云暗雪有那么几分微妙的相似,而且云暗雪的那种薄唇细眉眉目寡淡的样子可能没怎么连带到她的妹妹云二姑娘身上,连带着云二姑娘的女儿也看上去没那么冷了。虽然她的眉毛还是细细的,嘴唇也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却愣是和云暗雪有了种微妙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感觉,是个苍白又清秀的小姑娘。
她生疏地把小姑娘从薛书雁怀里接了过来。
两人在门外偷听的时候,从这姑娘的言辞间就知道这小孩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乖巧性子了,然而她在杜云歌怀里的时候乖得简直就跟个小猫儿似的,要不是两人之前在门外全都听见了那一番斗嘴,怕是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或者眼下出现幻觉了。
这还不算,这小姑娘甚至伸手抱住了杜云歌的脖子蹭了蹭,小声道:
“谢谢姐姐。”
杜云歌把她往上抱了抱,心想这姑娘怕是还没薛书雁的刀沉呢,看来是真的过得不好,即便能逞唇舌之快,日常的吃穿用度也是受了苛待的,便满怀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这位云二姑娘的身后唯一血脉低下头,一板一眼地说: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恩人说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杜云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又看见云二姑娘的丈夫开始作妖了。他斜眼看着杜云歌怀里的自己亲生女儿,倒不像是在看自家人,反而像是在看什么货物、看什么值钱的传家宝一样,和他之前展现出来的态度截然不同:“区区百两黄金怎么够?!我生她养她这么些年,还要等她给我老了之后送终呢!你们妙音门拿这点钱就要把人带走,可真是强盗买卖!我不干!”
有着比百两黄金还要多的可能性在前,又有和和气气的杜云歌在边上,这人陡然间就有了种错觉:
就算是这些从上面来的、妙音门的大人物,也不过只是些姑娘而已。女人总是格外好说话的。
只要他多哭诉几声,多掉几滴泪,再撒泼打滚闹一闹,她们还不得顾忌着妙音门的面子乖乖给钱?
然而他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一点:
让杂乱喧嚷的局面平息、好保下面子的方法,除了“给钱息事宁人”这种最常见的做法之外,还有“解决了闹事的人”这个选项。
——妙音门既然能轻而易举拿得出百两黄金来换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缺钱买他这一条人命呢?
然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