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雁倒是对面前这幅花了杜云歌整整一只上好的帝王绿镯子换来的画没那么在意。在她看来, 云歌做什么都成, 就算杜云歌发话要把她的雁翎刀拿去换东西, 只要她开心, 那就没问题。
只是这油灯光线有点暗,要是杜云歌再看下去的话,伤眼。眼下可以仗着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在暗一点的灯光下看东西也不打紧,要是等以后年岁渐长了,那可就真哭都来不及哭了。
这家客栈毕竟不是妙音门自己的生意,所以在用度上也不会格外关照杜云歌和薛书雁,送来的灯油只是普通的上好灯油而已,和妙音门自家的相比,那简直就是黯淡昏黄,无光得很。
杜云歌倒也没挑。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幅画吸引走了,因为不习惯略微有些昏沉的灯光,所以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直到薛书雁从行李中拿了个小布包一打开,她才被满室柔和流转的光华给抚平了眉间的一点皱痕,对薛书雁感激道:
“师姐有心了。”
薛书雁将那满满一捧、是个人就要眼红到滴出血来的摩尼宝珠捧在手心,默不作声地坐在杜云歌身边,还细细调整了一下方位,好让这些在佛家被尊称为“七宝之首”、但是眼下只能起聚光作用的宝石既能够折射得灯光更加聚拢和明亮,又得保护杜云歌的眼不被晃到。
做完这一切之后薛书雁才道:“是春护法让我带的。”
——虽然她没说更多的话,但是杜云歌不知道为什么,愣是从这有头没尾的半句话里把薛书雁的未尽之言给生生听出来了:
虽然不是我自己想到要带的,但是可是我给你亲手端着的。
吓得杜云歌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么惊人的揣测从自己的脑海里甩了出去:
她的薛师姐是多么沉稳的一个人,必不可能为这种小事而如此殷切邀功!
很快就成功自己说服了自己的杜云歌继续低头看画去了。她看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她带着画又往薛书雁的身边坐了坐,指了指画上一处只有在深夜的灯光照射下才能勉强看出来的接缝:
“这画是揭出来的。”
揭画神技古而有之,能够将一幅画变成两幅,据说技艺娴熟的匠人更是可以揭出三幅画来,而且每幅画都与真迹并无二致。
只不过这件事不仅对技艺有着极高的要求,而且因为揭下来的画都是从原本上分下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正品赝品一说,在金石家那里并不讨巧,所用的纸也必须是极为昂贵的多层宣;以上种种条件本来就极为苛刻了,但是如果作画之人用笔和用墨都轻得很,墨迹无法染透多层宣的话,纵使工匠是天赐妙手,也不可能揭得出来。
种种限制条件叠加在一起,便使得愿意揭画的人就更少了。就算有,也是分家的时候因为没法分所以不得不揭画、修补装裱的时候因为第一层坏了所以不得不揭去之类的事情,像这样把一副揭下来的画正儿八经地装裱起来,还是在装裱完后才题诗的情况,可谓是万里挑一,且让人格外摸不着头脑。
在判明了这是一幅揭过的画之后,杜云歌愈发想不通了:“杜前辈写得如此好字,为何偏偏要给这么幅画落笔?”
她下意识地就去问薛书雁:“师姐怎么看?”
薛书雁沉yin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可能这是杜门主的心上人送的画吧。”
杜云歌被薛书雁的回答惊得都愣了一愣:“师姐此解倒分外有趣,不知怎讲?”
薛书雁道:“如果是亲朋好友所赠,必不用如此珍而重之地守着一张揭过的画裱起来,再去要一份便是;杜抱琴上妙音山之前也身无长物,是个游侠儿,定不会有什么传家宝,这画肯定是她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的真迹就是了。”
杜云歌被这么一点拨,便有些明白了,点点头道:“师姐所言甚是有理。”
“想来也只有心上人的东西,才会被如此珍而重之地——连一张揭画都这般看重——装裱题字,还要代代珍藏相传了罢。”
薛书雁定定地凝视了那幅画好久,才开口道:
“还有可能是求而不得,或者干脆因为种种原因而Yin差阳错无法在一起的心上人。”
杜云歌突然想起了她在看杜抱琴留下来的琴谱的时候,看到的那几行龙飞凤舞、略显潦草的批注,便赶紧把琴谱拿出来和薛书雁一同观看: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人?”
就在两人一同凑在一起看书的时候,突然薛书雁神色一凛,对杜云歌道:
“外面有人。”
杜云歌一下子就想到了何蓁蓁:“是何家庄庄主吗?”
也不能算她冤枉何蓁蓁,实在是这人一肚子坏水太足了,干的坏事太多了,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此人都在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搞事,要是妙音门一门上下齐心协力干什么都有何蓁蓁给妙音门下绊子的一半努力的话,妙音门现在绝对就是妥妥的、毫无疑问的天下第一派了。
总之反正只要不是什么好事,一股脑儿地往何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