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中,安氏遗臣犹在观望,新君登位初期,也曾有安氏子孙谋逆,不过小题大做,未成大风大浪,就已偃旗息鼓。
文帝荒唐奢侈,贪婪盘剥,不曾顾念天下苍生,只知自己王权不可随意侵犯,诸王都在蠢蠢欲动,待他死后,更是圈地为王。待奕清欢登位后,更是兴兵勤王。
只是为着各自的利益,诸王起兵不久后,就生内乱,愈发加剧安氏的凋零,愚蠢的人才会立时出兵,蛰伏在暗中的安氏子孙不计其数。
其中不乏安氏嫡脉,只是文帝膝下凋零,仅安阳一女,其余的便算中州王一脉,安墨白无心,但其余人都是不可估量之辈。
休养生息的两载,已让安氏的人等不及了。
已坐稳皇位的女帝,并不惧怕这些。这些人比之漠北人的狼性之举,实在不足一提。
李穆入帐后,先行大礼,他是秘密来此,环顾帐内,并无其他人,他看向神色从容的女帝,心下便是一凛,言道:“陛下,臣有要事欲禀明您知。”
听到此处,女帝冷冷笑了笑,恍然不知,只道:“卿有何言,可禀明。”
李穆握拳,想先求道恩赦,再禀明,可是女帝似乎对于他的到来,并未显示太多的惊讶,这个女子太过可怕,他沉yin了一番,果断道:“陛下,两年前,文帝命家父在江北的军粮里掺杂了大量的石子,数万担粮食,只有一半的粮食。”
闻言,女帝眼中闪过寒意,袖中双手握拳,面上并未为之影响,只道:“哦,竟有此事,朕竟不知文帝竟如此歹毒。”
出征漠北,数万担粮食,便是救命粮,文帝知晓江北会胜,故而行此举,让他们在归途中无粮,引发内乱,他再命人击杀。
既击退漠北,又可免去江北坐大的局面。
李穆为防女帝不信,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旨,双手呈上,“此乃是先帝亲笔,家父为人臣,不得不这般做,望陛下恕罪。”
奕清欢接过后,细细看过,她是识得文帝墨笔的,她摇首怒道:“让朕恕罪,死去的无辜将士,又该找谁去讨还,卿该知调换粮草是兵家大忌。”
李穆也知此事难行,便垂下目光,道:“臣愿将功折罪,望陛下不牵连我李家满门。”
这便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劝不动父亲,只可行此举措,女帝贤明,不似文帝,中兴之主,应该会体贴下臣。
奕清欢沉默许久,密旨犹如当头棒喝,文帝防她如此,她虽不曾心痛,却感伤宫中那些孤寂的岁月。她问道:“朕并非暴.君,且说说你如何将功折罪。”
李穆见女帝松口,便将这些年安墨城如何行事都告知,先是让霍青接近安阳,套知玉玺下落,又命人去绑安阳,火烧别院。近日里,欲在围场兴兵谋逆,夺回旧楚江山。
女帝听后,并未恼怒,细细核算后,只问道:“安墨城兴兵,何处来的银子,朕记得中州王由安墨白继承,自然封地上的税收不属于他,他一小小文官,何来银子,你李家又非富可敌国,其间的缘故,卿可未细说。”
见女挑出可疑之处,李穆面色发红,道:“乃是救灾贪墨而来,安墨烨死后,这些银子便落入其兄手中。”
与她料想不错,奕清欢凝眸,目光落在案上的密旨上,淡淡道:“你为何要告知朕,若是安墨城杀了朕,你们李家可是复楚的功臣,功不可没,高官厚禄。”
李穆涩然,近日他隐隐感知自己境况有异,副统领行事更是越过他,他不傻,联想到旧事,自然可以看出女帝不再信任他。
况且,凌州城被围困时,安氏无一人有兵将之才,无一人可破陷境。更在城破时,安氏子孙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更甚者,有些去讨好暴民。皇家子嗣的风骨,丢得一干二净。
江北夺回凌州城后,他们更不必说了,争着拥功,抢夺皇位,满朝上下,朝臣痛心又无奈。若是安墨城谋害女帝,夺回旧楚,只怕会再现文帝暴.虐的行径。
他是臣下,也是百姓,不愿见到那番景象,换粮一事,亦是父亲的错,故而,他也求改过自新。
“臣知其大罪,然只求陛下宽赦李家。”他俯身叩首,姿态摆得很低,安阳在帐外听了一耳朵,她来此,无人敢拦,就连秦淮都不曾拦她的。
奕清欢依旧不言,注意到帘外的人影,便道:“此事朕亦明白,再有变故,你可告知朕,李家众人,朕亦可赦免。”
如此答复,才让李穆心安,他起身出帐,到在外等候的安阳,他略微迟疑,便俯身行礼。
安阳颔首,掀帘而进,他站在外间,顿了须臾,眉峰微微拧起,才踏步离开。
凡遇到难以抉择之事,奕清欢都喜欢一人坐于桌前,自己冥思苦想。在江北时,可与父亲阿兄明言,入宫后,就喜欢与阿蛮说说,起初孩子小,只会睁着圆润的大眼睛,执着地望着她,后来,也会为她出谋。
自登位后,便真正无人叙说了。
灯火下,那人案后端坐,似是疲累,用手揉着额间,暖光的光晕照在她的身上,仍是驱不走她身上的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