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竖起耳朵,听嬷嬷们唱名,每叫一个名字,就有个红了眼眶的秀女登上青帷车。
胡善祥等啊等,翘首以盼,直到嬷嬷收起花名册,只听见蝉声阵阵。
“嬷嬷,是不是漏了一个?”胡善祥赶紧顶着烈日追上去。
“没有,一共淘汰一百六十人,都已经送出去了。”嬷嬷把胡善祥拉到树荫下,“你这个秀女,怎么如此不小心,马上要初选了,好好保养肌肤,别晒黑了。”
“不是。”胡善祥低声道,“我身上有疤,怎么没被淘汰?”
嬷嬷笑道:“瑕不掩瑜呗,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完美无缺的?什么黑痣、胎记,只要不有碍观瞻、不影响传宗接代就行。”
胡善祥急道:“有碍,非常有碍!我觉得难看死了。”
嬷嬷打量着她,“你们这些大美女,就喜欢吹毛求疵。明明瘦成美人灯,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胖,要减肥,我看呐,都是闲的。”
第75章 嚣张 初次淘汰之后,还剩下三百余人,……
初次淘汰之后,还剩下三百余人,八人间成了四人间,还是有点拥挤。
不仅如此,每个房间都搬进来一个中到老年的宫人,与秀女们同吃同住,她们一个个眼神锋利,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四个秀女的一言一行。
接下来一个月秀女们要学习宫廷礼仪,老嬷嬷们名为照顾她们日常起居,其实是暗中监视。
说话口吃的、乡音太重的、吃饭夹菜的时候嘴巴吧唧响的、把筷子在菜盘中翻来覆去搅和的、为了胭脂水粉、谁先去洗澡吵架相骂的等等,老嬷嬷都悄悄记在小本本里。
这一个月,秀女们不用拘在储秀宫,可以在后宫各处转转了,宫里的富贵繁华远超过她们的想象,秀女们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从刚开始的怯生生、惧怕惶恐,到慢慢有了野心和心气,跃跃欲试,努力表现自己。
只有胡善祥从头到尾一个表情:完全没有这些世俗的欲望,淘汰我吧。
礼仪课,胡善祥早就烂熟于心,三天两头请假不说,还迟到早退,考勤稀烂。
胡善祥从未如此恣意过,吃饭也不装斯文,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从小教养是骨子里的,吃饭不出声,不乱夹菜,懒得为了针头线脑的事情和人吵架。
她只是想淘汰,而不是表现的像个脑残,毕竟余生还要在紫禁城里混,不能太过火。
天气热,晚饭之后送来西瓜,同屋三个秀女每人吃了一片就住下来,老嬷嬷胃口不好,也只吃了一片,剩下半个几乎被胡善祥包圆了。
吃的太多,半夜被尿憋醒了,胡善祥从大通铺凉席上爬起来去厕所,却看见睡在竹床上的老嬷嬷睁着眼睛看着大通铺上四个秀女!
胡善祥吓一跳,“嬷嬷,大晚上的不睡觉,瞪着眼睛吓死人了。”
老嬷嬷说道:“我年纪大了,睡得少,夜里要观察你们的睡相,有没有说梦话、梦游、磨牙的。”
胡善祥问:“嬷嬷觉得我睡相如何?”
老嬷嬷说道:“像个螃蟹,横冲直撞,滚来滚去的,好几次把腿都搁在了隔壁孙姑娘的肚皮上,把人家活活压醒了。”
睡在身边的秀女姓孙,还是胡善祥的山东老乡,来自济南。
“真的?”胡善祥一惊,“我不知道啊,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孙姑娘怎么没把我叫醒?”
胡善祥真不知道自己张牙舞爪的睡相,以前伺候她的侍女们不敢说主人的不是。朱瞻基也见识过她的螃蟹睡相,但因喜欢她而不说破。故,她一直蒙在鼓里头。
老嬷嬷说道:“孙姑娘脾气好,不和你计较,每次都把你的腿轻轻放下去,没叫醒你。若遇到个脾气暴躁的,早就一脚把你踹醒了。”
胡善祥早就打起了退堂鼓要被淘汰,但是她也不想影响到别的秀女,说道:“嬷嬷,咱们互换位置吧,我睡竹床,您搬到炕上去睡。这样我再瞎翻滚,顶多自己摔下凉床,不至于祸害别人。”
老嬷嬷说道:“竹床硌人,还晃晃悠悠的,没有炕上睡的舒服稳当。”
胡善祥把凉席被褥卷起来了,说道:“我绝不反悔。”
谁不想好好睡觉?老嬷嬷乐见其成,和胡善祥换了床。
凌晨,胡善祥被人推醒了,看见身边的老嬷嬷,同屋三个秀女也从大通铺上坐起来,齐齐看着自己,一个个面露疲色。
“怎么了?”胡善祥问。
老嬷嬷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来,“算了,我们还是换回去吧——你下半夜睡的更不安稳,翻来覆去,凉床就像闹老鼠,吱吱叫个不停,把我们所有人都吵醒了。”
还不如睡竹床呢!睡的不舒服,但起码能够睡着。
胡善祥羞愧难当,连忙起来,把老嬷嬷按在大通铺上,“您继续睡,反正天快亮了,我已经醒了,就当早起出去走走,明日我要一张木制的罗汉床搬进来,我睡在床上,再怎么翻也没动静,不会吵到你们。”
老嬷嬷说道:“我这个老婆子可没脸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