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卢宝压低了声音对乌满玩笑道,“就是那狄秋看起来都比男装的上官执要有男儿气概许多。”
乌满与豆卢宝两人笑作一团。没成想,万彩突然跑了进来。
“老爷又咳血了。”万彩对豆卢宝道。
豆卢宝赶紧起身,说了一句,告辞,就起身去看靖国公去了。
乌满见惯了这事,照常拿起手头的书籍继续研读。这是常事,特别是最近。
快入秋了,靖国公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豆卢宝除了跑去宝月坊,或者与乌满、上官执、狄秋一起闲谈外,几乎都是在靖国公床前伺候着。
乌满一直没敢和豆卢宝说,她在南诏自幼学巫医,那靖国公的病原是经年累月积郁成疾,虽靖国公正值春秋鼎盛,但身体已显示出古稀之年,油尽灯枯之态。
第14章
入了秋,靖国公便卧床不起,靖国公府上下都是豆卢宝在打点。
有时候乌满会帮着看看。
有时候豆卢宝看着庄子里送来的秋收的账本,乌满看着别的什么古书,秋风一吹,落了好些枯叶。
有时候豆卢宝伸手把落在账本上的枯叶拂去,乌满再伸手把落在她发间的枯叶拈去,豆卢宝再抬起头,还乌满一个无邪至极的笑。哪里还有无邪呢?豆卢宝近来瘦了,也长了黑眼圈,好像也长了个子?豆卢宝划拉几下算盘,抬头随口对乌满说道:“新开的分号里头的桌子想用梨花木的。”乌满不懂这个,她看着眼前的平桌光泽细腻,纹理像是神仙随手在湖面点了一点散开的涟漪。这大安皇宫里的果然是好东西。秋雨一场,天气便比昨日更凉了几分,乌满生在南疆,带的衣服都是春夏的薄料子,所以豆卢宝便差人做了好些秋冬的棉衣大氅给乌满御寒。今日除夕,大雪。乌满一早便按照大安皇家习俗进宫朝拜,晚上又得留在宫里吃晚宴。豆卢宝品阶不够,不能与乌满一起进宫,何况她又要照顾靖国公豆卢研。想到靖国公豆卢研,乌满便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偶尔几次,靖国公强撑下床与豆卢宝乌满吃顿饭,一顿饭永远吃到一半他就开始咳血,豆卢宝与郎中丫鬟小厮又是拿痰盂又是拿手帕忙得团团转。还有一次,豆卢宝出去拿个什么东西,乌满来和靖国公请安,靖国公说话气息很低,但是语气慢慢的,让乌满想起南诏那些胡子和头发一样长的大长老们。靖国公道:“若是少主在这里受欺负了,可以和老管家说。”乌满说她在这里过得很好。靖国公又道:“要多保重自身,半大的孩子被送来这异国他乡,你爹娘定要心疼。”乌满低下头,应了一声。靖国公好像是对乌满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他道:“阿宝那孩子看着顽劣,但其实是个重情义的。若我家阿宝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少主莫要生气。你们小娃娃交朋友重情义,若少主五年后离了大安,阿宝指不定得多伤心呢。”乌满听着,心里一沉,靖国公说话气若游丝,已是绝症之相。这位靖国公为人很是和善,听说是因为爱妻故去,才积郁成疾。乌满想,能养出豆卢宝这样的孩子,靖国公为人父也定是很好的。这狐皮大氅油光水滑,雪落在上面,抖一抖就掉了,内衬也是干爽的。今日除夕,从午后便开始下雪,到了晚宴,雪势越来越急,乌满听着满殿里的人相互道贺着瑞雪兆丰年,酒杯相撞,只觉得疏离。她想起初冬,大安的第一场雪,那时候她在的屋里刚醒,觉得怀中的小蛇不动了,还以为是死了,愣了片刻,听见索图在外面用南疆话惊喜喊着:“主人!快出来看啊!下雪了!”赶紧披了衣服出去,漫天飞雪,给屋顶院落都罩上一层薄薄的白衣,乌满半天都没说出话,还以为自己入了幻境一般。随便穿了衣服,乌满疾步在雪里走着,满眼都是簌簌而落的白雪。小雪花落在乌满的指尖,她拿到仔细分辨,这雪花竟然是六边形的花样。
还未等乌满再仔细看看雪花花样的细节,那片雪便在她的指尖融化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豆卢宝的声音响起,乌满抬头,对豆卢宝惊喜道:“阿宝,下雪了!”
额前的鬓发被落雪濡shi了,墨一样贴在乌满脸上,她的眉眼好像被重新勾了一遍漆似的,那几分邪气便惊心动魄地美。
豆卢宝无端就局促起来。见乌满还穿着单鞋,豆卢宝赶紧说道:“你怎么穿了这么少就出来了?小心着凉!”
乌满眼底浮上笑意,好像没听见豆卢宝的话一般,只道,下雪了。原是乌满第一次看见雪。
那时豆卢宝笑乌满是南疆人,第一次看见雪,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要讲给上官执与狄秋听,她们定也会笑话的。
乌满随口说道,笑话什么,将来若是你们来南诏游玩,见了那南疆的奇珍异兽与奇花异草,也是要惊掉下巴的。豆卢宝闷了片刻,她道,她们或许可以,但是豆卢宝自己已封县主,和大安的郡主公主一样,终生都不能离开大安国都。
听了这话,乌满愣了一会儿,想着千山万水,原来是这个意思。
现在再看见雪,已经不像初次看雪那样惊讶,乌满伸手捧了一点雪在手心,手心一凉,那雪很快便化了。
除夕夜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