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凌九辞的问话,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关心,傅黎玥只觉得心窝一酸,连日里累积的苦楚都一并找了上来。她垂眸看着手中被她洗破的衣服,自小便受长辈夸赞,才情双绝的傅黎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无用。
心牢·7
一直以来,傅黎玥将所有的事压在自己身上,包括李家的落魄,还有处理李家人的后事,以及照顾跟在她身边的凌九辞。傅黎玥本就是大家闺秀,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如今这接连的打击压下来,生活的窘迫也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来,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和议论。
傅黎玥此刻长发松散着,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月白里衣,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她蜷缩在那只小小的木椅上,白皙的脸颊因为哭泣,鼻尖泛着浅红,眼眶亦是染了绯粉。那副模样让她少了平日里的冷清,看上去柔软又脆弱,让凌九辞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好生哄一哄。
没事,九辞,我没什么事傅黎玥此刻还在逞强,奈何一开口却是更加严重的哭腔。难过的总是如此,若她哭了一会儿,无人发现,便会自己重新筑起围墙。可一旦有谁在这时候给予关心,反而会让难过的人哭得更厉害。
整个过程,居然还让傅黎玥被伤了。
李家从出事到今日,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一个月并不算多漫长的日子,但对于遭逢变故的人来说,却是如同翻天覆地一般的改变。傅黎玥的娘家在京成,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傅家并不缺钱,但傅黎玥远嫁到洛城来,她便不打算把如今的落魄说给娘家,她都嫁出了十二年,如今又哪有脸面再回去自家。
娘,你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遇到了什么事?凌九辞自小便聪明,身为孤儿的她很懂得察言观色,她能看出,傅黎玥是今天回家便心情不好的,也就是说,她今日在外面,肯定遇到了什么。
她安静得将那些衣服放入盆中,目光涣散得清洗着,可手上一个不留神,便不小心将衣料单薄的肚兜洗破了。衣料扯破的声音在房间里听来格外明显,傅黎玥回了神,她呆愣得看着那水盆中扯破的肚兜,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压力就好似在同个时刻触发,傅黎玥眼眶微红,终究是由着集聚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掉在面前的水盆中。
这样啊,还好我没先做饭,你先去休息吧,我去厨房。凌九辞摸了摸傅黎玥的手,这才笑着转身离开。以往这时候,凌九辞做饭,傅黎玥总会在她身边帮忙,而今,傅黎玥却是疲惫得清洗了身子,换掉身上沾染了灰尘的衣服。
忙过这一天,傅黎玥只觉得身心俱疲,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在中午吃了凌九辞差人送来的饭菜。下午看过账目,傅黎玥看着渐渐转黑的天色,一个人朝着家里走去。商铺距离她买下的四合院不远,傅黎玥却用了比往常更久的时间才走回到家中。许是她回来得晚了些,凌九辞正在门口来回踱步,有些焦急得等着她。这会儿见到自己,便开心地与自己挥手。
凌九辞做好了饭菜,却始终不见傅黎玥出来,她晓得傅黎玥每天回来都会沐浴,之后会把当天的衣服洗了,可今日怎的还未出来?凌九辞有些不放心,便走去了傅黎玥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并未上锁,门还半开半掩着。凌九辞心下更加奇怪,她轻叫了一声娘,里面也不曾有回应,她便干脆推门进去,看到了坐在木椅上的傅黎玥。
娘,你怎的比往常回来得晚了?凌九辞看到傅黎玥,习惯性的把她双手握住。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傅黎玥倒也忘了挣扎,就这么由着自己握住她。没什么,就是商铺有些事耽搁了。傅黎玥挤出淡淡的笑容,可在凌九辞看来,她总觉得傅黎玥今日有些低落。
无碍,算不得什么,今日怕是又无法给那些买家发茶叶,你们稍后帮我挑些粮油,我会亲自给他们送去赔罪。傅黎玥说完,这才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有些颓然得坐在椅子上。过了会儿,伙计准备好了粮油,傅黎玥带上几个伙计,便给昨日那些来闹的人送了去。
九辞,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好生无用。商铺在我手中,什么生意都没以前好,我没能经营好商铺,就连洗衣服这种事我都做得这般差劲。如此无用,我该如何照顾你。傅黎玥越说越是愧疚难过,她无助得倚靠在凌九辞怀中,将脸埋在她肩膀上无声得落泪。
她双手还泡在水中,大概是泡了太久,手指的皮肉有些皱了。她呆愣的看着盘中的衣物,眼泪在自己迈入之际滑落,又因为抬起头看到自己进来,有些慌乱得擦拭着眼泪。傅黎玥越是如此,凌九辞就越是担心她。刚才她就发现傅黎玥情绪不对,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躲在房间里哭。
凌九辞看着在自己怀里轻颤的人,她很清楚,傅黎玥绝对不是无缘无故会这般难过,定是有人在商铺为难她。只不过,对方不愿说,怕自己担心。得出这个结论,凌九辞更加心疼,她抱紧了傅黎玥,轻拍着她的肩膀。
娘,你莫要骗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凌九辞蹲在一遍,终于忍不住把傅黎玥抱住,她这才发现,距离李家破败不过一个月,傅黎玥竟然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