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我总是能在心情低落的时候碰见藤本陆,或者在莫名的时间被他找到。
就像现在,他拿着手电筒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我。
我常常产生错觉,藤木是神补偿我吃了太多苦果,才会出现在我身边的一点甜头。
即使,他也许并不是好人。
我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看着他走过来,推过我手中的小箱子。
停电了,去我那里吧。
为什么?
你不是怕黑吗?他扬扬手里已经关闭的手电筒。
听到这话,我乖乖地跟他走回去。
你怎么回来了?
我本来就预定今天回来。更何况一起床,还发现你跑路了。
昨晚,我和海滩偶遇的藤本一起在海边坐了个通宵,坐到后面觉得越来越冷,眼看着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我们打算回旅馆,这才发现藤本也住在同一家,还在我隔壁。
我皱眉看他,他耸肩: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巧。而且我今天早上才来,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喜欢跟我做邻居,我就算睡到大街上也要换房间。
后来他拿出了酒,说是海边吹了太久喝一下可以暖一暖身体。我们两个人在他的房间渐渐喝到微醺,然后他突然吻住了我。
我轻轻一挣扎,他就放开了对我的桎梏。藤本对着我露出得意的笑容,灼热的鼻息几乎悬在我的唇上。
我压下内心的讶异和油然而生的愧疚感,头也不回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我跟着他走进房子,空旷黑暗的空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时间在此凝固。
只是亲你一下而已。藤本在前面引路,把我带进二楼的一间房间。借着窗外的月光,我努力打量着这间房子,像是有无形的结界一样,从这里开始,才是时间正常流淌的空间。但还是空旷,没有床没有桌子,只有月亮的影子。
我就地坐下,看到黑色的Yin影在房间里移动,那是藤本陆。
你晚上睡哪里?
壁橱里,就像那个蓝色的胖子机器人一样。
他长得人高马大,我不觉得壁橱能塞下他。
说笑的。有床铺和被子,晚上就睡地下。
地上散着很多袋子,里面大概是些速食食品。除此之外,有一些日常用品凌乱稀疏地摆在地上。
他拿出一个小型的收音机,问我:要听吗?
你还有这么陈旧的爱好?
偶尔的时候很想跟人讲话,但是不知道跟谁说。这个玩意儿就很好了,每天都有人在持续不断地自言自语,看不见脸,只有声音,让人很安心。还会放些我根本无法选择的歌曲。
他打开,递给我。
手中响起音乐,一个嘶声力竭的女声正在唱着:
これは罚ですか 恋ですか
这究竟是惩罚 还是恋爱
ただ出会っただけなのに
明明只是与你相见了而已
雨が足りないなら
如果雨下得不够多的话
私泣いてあげるから
就把我的泪水献给你吧
夏 夏 行かないで
夏天 夏天 请别走啊
あなたを连れてくんでしょ
因为这会把你给带走吧
あなたがいないと
如果你不在
世界に灰が降る毎日
世上再无晴天
何の罚ですか 罪ですか
这是什么惩罚 什么罪啊
ただ爱しただけなのに
明明只是爱上了你而已
我听得断断续续,有什么像是在一遍遍敲击着我。在她还没唱完时,我把收音机关掉,递回给藤本陆。
不听了吗?
嗯。太吵了。
离我脚边最近的地方,有本书倒扣着,我拿起来借着昏暗的月光翻了两页。
他抿了一口烟,有兴趣?
嗯。看过。
他似是不相信,闲闲地问:真的?
真的。
他点了点头,好像还是不相信。
你不像是会对这种感兴趣的人。
我牵了下嘴角,沉默着。
我们两个就这么沉默枯坐,好像在想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想。
蝉声紧紧包裹着我们,像兜着两个小婴儿,我的鼓膜疼得酸胀。今天天气不好,一直Yin沉沉,到了现在,月亮躲进云朵背后,房间里更暗得厉害。
我在黑暗中用模糊的辨认能力描绘着藤本的身形,哪里是头发,哪里是宽阔的肩膀,到了哪里又到了脚,它们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像一块漆黑黑的石头,说是石头倒也不是,也许是洞。黑洞。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洞。但只有眉尾的黑痣,即使看不见,我都知道它在哪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