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空气中虚虚渺渺的清雾似要阻着女子的去路,入眼不见小径,偏她步步生莲花,走的半分迟疑也没有,似对眼前的路极为熟悉,洁白的裙尾随着她快速的步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开在深秋秋暝塘上的白睡莲。
不多时,一座红墙绿瓦的高大宫殿隐隐显现,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半空的清雾转瞬浓重,缠绕着殿檐,让这地方似隐在深山的飞仙之台。
守门护卫没有拦她,似见到她已习以为常。她阖眼,深吸一口气,想平复自己心绪,表情却越发滞涩,提起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入院,见满眼的枯黄,厚厚的一层层梧桐叶,被雾气打shi,灿黄的颜色。
她脚步不停,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寂静无声的院落,有灯光斜斜地从室内洒出来,停在做工Jing致的白色绣鞋上,门前,她迟迟不推开,忽感眼眶有些热,一颗心随着海浪汹涌地翻滚,轻抿唇瓣,忍下紊乱的思绪,她终是伸手推开门。
随着她反手关上门的声音,只来得及洒了院子的光,迅速逃了回来。
女子站着书案前,凝视着眼前人,远山似的黛眉动人,此时含了万千的哀愁,轻轻蹙起,眸子里有湮灭了光亮的星宿,黯淡无光。
早在她站在门外,他便知道她来了,现在,她就站在他眼前,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他要成亲了。
从此他的妻子就是别人了,会有另一个女子顶着太子妃之名,唤他名,执他之手,伴他左右,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他嘘寒问暖,可以替他研墨添香,可以与他同床共枕,每日清晨醒来看他的睡颜......
她忽然觉得又被那条带刺的长鞭狠狠抽了几十下,全身没有一个角落不叫嚣地疼,再深入至五脏六腑。
萧宸,她颤着唇,轻轻喊,似忍了巨大的痛感,字音在她口腔四下乱窜,她使了好大力气,才堪堪咬住它们,发出声音。
眼眶又开始热了,她意识到。明明她还是一身轻薄的夏装,京城的深秋大雾打在她身上该是彻骨的冷,偏她觉得眼睛热的厉害。
啪他停笔,笔端敲在宣纸上,像极了有人拿着一把沉重的凿子冷不防地往你心门上狠狠地凿了一下。
几乎在他抬头看她的瞬间,冰莹的一行清泪簌簌地争先恐后往下流,似抢着要为主人挣得几分柔弱。
脸色苍白,唇色全无,加上她一身半shi的白衣,像堕入凡间,惊慌失措的仙。
不哭,他唇畔的笑不经意间略带疼惜,伸手替她轻轻地拭泪。
他举止如常,连唇畔笑的幅度也分毫不差。她的泪流的更欢了,双目似干净清澈的小潭,很深很深,流不尽的簌簌地往下流。
尽管如此,他还是耐心地替她拭泪,他指尖的温度冰凉,她的泪却是温热的,生生打shi了他半只手,她方止住。
可好受些了?他道。
她哭的双目通红,鼻尖也红,像被骤雨摧残后的海棠,满地残花。
她咬着唇不答,只直直地望着他,眼里聚集的泪仿若下一刻又要决堤。
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去。
吓得她礼数尽失,不顾面前的书案,急急地从身后抱住他,别走!
萧宸,别走,别离开我。
他感觉到肩膀上shi了一大块,她从未如此哭过。
转身轻轻将她从书案抱下来,揽进怀里,只是想为你找块方巾擦擦。
她抬头看他,泪珠仍成串,眼睫毛shi的厉害,楚楚可怜的样子,萧宸,你......你真要......
萧宸的手停在她额际,温柔地替她整理凌乱的shi发,语气轻柔,要什么?
成亲,萧宸真的要跟别的女人成亲吗?两个字堵在她齿际,迟迟不出。她知道,他明白的,没有他,她活不下去的,她又如何能看着他与其他女人成双成对?
你知道!她眼泪刷的一声说落便落,委屈的不得了。
灵儿,他轻声唤出她的名,一如往常,柔和又温暖,这便是你匆忙从南淮回来的缘故?
从相隔千里远的南淮回来,国师怕是气坏了吧?这次国祭特将地点设在南都南淮,父皇寄予厚望,除了安抚在首归水灾中罹难的百姓,更重要地是欲借此平息因赈银贪墨一案引发的民愤。
南淮商业兴盛,凭借四通八达的水运,物品运输极为便利,百姓富庶,不止穷山恶水出刁民,肥马轻裘也易生贼子,父皇不会掉以轻心。
她身为国师之女,如果没有意外,会是下任端华的大国师,她一行一举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错半分。如今,她抛下国祭,匆匆赶回宫,以何借口堵悠悠众人之口?
不轻不重的问话,明明只是简单一句,却轻易洗刷了她连日来日夜兼程只为见他一面的劳累与酸楚,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她从来摸不清他真实的情绪,他是喜是悲或怒,即使相处多年,她亦未敢断言:她了解他脾性。即使这样,萧宸,你还是绊我心绪至深。
她说不出口,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