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重重揩拭解雪时面上的血污,露出其下素白晶莹的底色来。
这支沾了血泥的棘花,如今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冷厉之气顿消,冰雪之质不改,令他有一瞬间的荡魄摇魂。
他乘隙垂下头,含住了解雪时被血污浸透的下唇。解雪时一惊之下,霍然睁目!
有什么东西被寒风所激,如杨絮一般,纷纷扑到了二人鬓发之间。袁鞘青面上一寒,只见一线天光自斜上方倾劈而下,光里飞旋着粗盐粒似的大雪。
是出口!
第56章?
京畿之中,近来人心惶惶,一派山雨欲来之色。
据说有番邦刺客Yin潜入城,勾结内侍,Yin谋行刺天子。大火自内牢院而起,宫殿夷平者数十。天子龙颜震怒,禁宫之中,血流漂杵,连那禁军统领都被斥为护驾不力,当庭杖笞八十。
随流言而来的,则是空前严苛的禁武令。
——凡私佩刀剑,逞武斗殴者,依律重处。负隅顽抗者,当街立毙!
因而这些日子,城门紧闭,街上随处可见披甲带刀的禁卫,行色匆匆,见人则厉声叱问。一时间,街巷俱寂,唯有万寿节时忘了撤下的芍药花灯,在檐下流转不定,透着朦胧而不祥的赤光。
三更方过,便有一行禁卫,纵马疾驰于长街之上。
为首的禁军校尉姓李名广源,乃是赵椟新近提拔的,正是欲立奇功的时候,因而刚接了盘查藩坊的手令,便率部马不停蹄地赶去。
这藩坊历来是异域行商聚居之处,设有店铺二百有余。四方珍宝,皆所积集,风情与大襄殊异。李广源有个胡姬相好,便寄身酒肆之中,通身环钏璎珞,肤色如蜜,别有一番冶艳。
此时藩坊之中,亦不复寻常繁华。他那相好的酒肆门口,连酒旗都半卷起来了,缠在竹竿上,显然是闭门谢客了。
胡姬听得马蹄声,打起酒帘来,李广源这才勒停马首,威风凛凛道:“最近藩坊之中,可有异动?”
胡姬心里嗔他许久不来,只埋怨道:“哪有什么异动,官爷好大的威风,倒骇得奴家心里砰砰乱跳哩!”
李广源双目一瞪,道:“胡言乱语!我问你,有没有生面孔进来?”
“哪有什么生面孔?这些日子连熟客都不曾来过,喏,隔壁那伙客商,刚弄来的白玉枇杷,打算运到莲目去,都烂在箩筐里了。”
李广源道:“哦?那可有形迹可疑的?”
“可疑?官爷许久不来,才好生可疑,莫不是在外头有了别的相好了?”
李广源听得属下窃窃发笑,脸上胀得通红,当即将剑鞘在鞍上一拍,喝道:“无知妇人,奉命行事,你懂什么?”
话音未落,他胯下的骏马,便人立而起,引颈长嘶起来。
他猝不及防,险些被摔翻在地上,好不容易扯住缰绳,这马却像发了癫似的,前蹄一屈,轰然跪倒在地,从口鼻间喷出了大股白沫来。
他被喷了一脸腥臭的唾沫,恶心得直跳脚,不由暴跳如雷。胡姬赶忙绞了帕子,在他脸上抹了一圈,又急急给他们张罗了酒水。
“什么孬种!”他啐道,忽地一吸鼻子,“不对,哪来的臭味?”
这酒肆之外,居然飘来了一股恶臭!
“官爷有所不知,隔壁住的,乃是大宛来的行商,受京中贵人所托,弄来了一支象队,气味腥重,粪土如山,好不晦气!”胡姬叹道,将手上银钏一摇,果然从帘外传来了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李广源定睛一看,来的竟然是只通体雪白的幼象,双耳如蒲扇一般,甩着一管软绵绵的长鼻,磕磕绊绊往门里走。
“是来沽酒的。”胡姬道,轻车熟路地取了酒葫芦,捆缚在象背上。
那幼象不甚灵便地摇了摇长鼻,在她手臂上蹭了一蹭,噗噗吐出几个银子来。
这畜生竟然还会结账。
李广源大为稀奇,用靴尖踏着那滩黏糊糊的银子,拨开来一看,面色却忽地一变!
这银子显然被切割过,上头隐约还能看出些纹路,成色绝佳,绝非寻常百姓能拿到手的。
——莲……贡……
“这是哪来的?”他喝道,“上头还有字,是贡银里切下来的!”
胡姬被他一喝,当下里花容失色,哪里说得出话来?
“象队就在隔壁?”
李广源把佩刀一抽,正待挑帘出去,腹中便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一股剧痛旋即炸裂开来。他猝不及防间,只能拄着刀柄,一把扑在地上。
又是叮铃哐当两声响!他那两个下属,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已经齐齐栽倒在地。
着了道了!
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颌骨,闪电般往上抹了一圈,连捏带按,如同和面一般。他整幅面皮被指骨刮得火辣辣的疼,几乎失声痛呼起来。
“方面阔颐,人中略长,颧骨外凸,又有须髯,能学得八成相像。”胡姬笑道,一手探进他怀里,一扯。
他的禁卫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