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罕一手没入襟口,翻出一个象牙雕的鼻烟壶,就要往解雪时鼻下凑。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立时从壶口逸散出来,里头的烟泥如胭脂rou糜一般,邪异非常。
竟然是淡巴菰!
“你做什么?!”
他一惊之下,一把握住了鼻烟壶。
胡罕微微一笑,道:“陛下应当知道,世上最利的莫过于软刀子。铜针锁xue,并非长久之计,不如用此物软化心智,届时百依百顺,调弄起来也多些意趣。”
赵椟冷嘲道:“你倒是好一身Yin损的本事,袁鞘青教你的?”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素来极强,本打算不痛不痒地刺上一句,却见胡罕的表情rou眼可见地Yin沉了下来。
“昨夜,我有四个同袍,死在他的手里。三个被一剑穿心,胸口的窟窿足有碗大,另一个被斩了右臂,惨叫至死,几乎流干了浑身的血。他杀我同袍,蛊惑将军,若不把他弄成个废人,我怎么敢替将军领这样的报酬?”他冷笑道,“陛下应当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若是一朝逃出生天,你能讨得多少情面?”
赵椟面颊上的肌rou跳动了一下。
解雪时既已入他毂彀之中,他怎么可能会拱手相让?
胡罕见他面色松动,趁势道:“陛下,此物方子特异,不伤体格,只令人飘飘欲仙,血脉贲张,更何况,铁石心肠,留他何用?”
“当真不损伤根本?”
“自然。”
赵椟一言不发。胡罕当即意识到,他这已是默许了。
那鼻烟壶的盖子,再一次被挑开。
解雪时虽虚弱至极,却依旧勉力偏过头去,一只手从狐裘底下挣脱出来,痉挛着握住了赵椟的袖口。
——却被一寸寸压制回去,蓬松的狐皮掩在手腕上。
胡罕扼着他的脖子,强迫他艰难地呼吸起来。
那淡巴菰的香气,在剧烈的喘息中,避无可避。
胡罕手背上青筋一跳,却突然听到了一记沉闷的裂帛声。一道寒芒,从赤狐裘中一气贯出,直冲面门而来!
那赫然是一支袖箭,借着狐裘的掩蔽,几如一道猝至的闪电。
这么近的距离,纵有通天之能,也逃不过雷霆一击!
他猝不及防间,被箭簇擦伤了脸颊,面上当即腾起一片惨烈的青光,整副颧骨为之一麻,上头的肌rou如溶解的蜡油般,狂乱抖动着。
以赵椟的性情,上头搽的,必然是见血封喉的奇毒。
赵椟这才从狐裘中抽出手来,冷笑道:“蠢材!你也敢碰他?”
第49章?
赵椟生性多疑,身上颇多机巧,极尽刁钻歹毒之能事。
胡罕负痛嘶吼一声,单手捂着面颊上融化的皮rou,一掌拍出!
这一掌里饱含濒死时的狂怒,单听掌风之厉,就知有立毙疯牛之威。一旦挨实了,非得颅脑粉碎不可。
赵椟怀里抱着解雪时,猝然之间,只来得及转过身去,用后肩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噗嗤!
掌风触及的,并非柔软的人体,而是成排暴起的铁刺!
赵椟亵衣底下衬的软甲,介于金铁之间,棘刺本是弯钩似的蛰伏着,一旦受创,便瞬间弹射而起,从手背贯出。
胡罕困兽犹斗,本是要拼死取了解雪时姓名,不料被他这么一阻,颧骨上的麻痹感,已经闪电般流窜到了指尖上!
这具Jing悍的刺客身体,在轰然倒地的瞬间,已经被剧毒腐蚀成了一滩光滑的烂泥。
赵椟冷笑一声,身形却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这一掌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悍烈至极,将他的肩胛活活震脱了。
解雪时正被他揽在赤狐裘中,面色雪白,意识虽称得上清明,但浑身绵软,连动一动指头的力气都被剥夺了。这么一来,这强而有力的桎梏突然消失,他竟避无可避地滑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把他的身体擒进了怀里。
滚烫的手掌,结着厚厚一层茧子,手指修长。寻常男子很少有这么刚硬粗犷的骨骼,倒像是从剑炉里用铁水浇铸出来的。
那件猩红色的大氅,迎风而动,和解雪时身上的那件狐裘卷缠在一处,逼出一层沉凝的血腥气。
这个周身侵略性如此鲜明的男人,行动间却能不露半点声息。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袁鞘青!”赵椟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谁准你擅自入宫的?”
袁鞘青哈哈一笑,道:“陛下何必警惕至此?袁某并非乱臣贼子,只是来取陛下许诺的报酬罢了。”
他还敢提报酬!
赵椟一想到那日解雪时唇上的细密伤口,心里就被一股歹毒的恨意激得突突直跳,几如百蚁噬心一般。
他视线这么一扫,便又发觉了端倪。袁鞘青的大氅被风吹开一线,露出斜挂在腰上的银白剑鞘。
这柄剑,哪怕化作灰,他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