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莹莹的灯光,晕在积雪上,因风摇曳不定。
那是为小皇帝祈福的七宝灯。街衢之中,每隔数步便悬挂一盏,以旃檀为芯,乍看去,如盈盈成滴的青琉璃一般。
离万寿节不过三天了。
往日里本该热闹非凡的街巷,如今却在浸在一片风雨飘摇中,泛着凄迷不定的shi光。
谢浚道:“雪时,你可备好献给陛下的寿礼了?”
解雪时道:“半月前备下的。”
“又是你手抄的经文?”
解雪时点点头,道:“陛下心思太躁,上次我誊抄的乃是莲目得来的孤本,仅有半部五十卷,前阵子我恰好寻着了下半部的下落,凑齐一百零八之数……”
谢浚苦笑道:“罢了罢了,难怪陛下每次见你,都作畏缩之态,他毕竟是少年人,你年年赠他佛经,他怎敢不观摩誊抄?去年那五十卷,他到现今都没抄完,又唯恐你查他,不知道愁秃了多少管狼毫哩!”
解雪时默然无语。
谢浚一眼就看出,他其实也有点茫然。解雪时自幼早慧,少年时又蒙变故,举家深陷囹圄之中,一门心思所想的,就是肃清朝野,跻身为人上之人,为家中数十条人命翻案。
对于这个年纪少年的所思所想,他其实也是云山雾罩,看不分明。
赵株在他面前那种唯唯诺诺的乖顺,显得漫无边际,捉摸不着,也握不住,与搪塞无异。
为人臣者,最忌讳同天子离心离德。
更何况,哪怕作为一个再普通的夫子,他也的确想同自己的学生交心。
谢浚又道:“天子如今不过舞象之年,不过贪玩些,你也不必时时拘着他。”
“说得也是,”解雪时思忖良久,问,“依你看……”
谢浚笑道:“你何不亲自去问他?”
第13章?
赵株发现来人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正倚在阮桥边的水榭里,一身轻便的胡服窄袖,足以令他毫无仪态地曲着一条腿。
他的视线懒洋洋的,居高临下,显然和凝视二字绝缘。
——打量。乜视。狎弄。
仿佛停留在他视线中的,并非一具赤裸而柔软的胴体。
莲目美人其实颇有可取之处,她生得很美,那对白云般柔软的胸脯,微微震颤,鬈发垂落在那双翡翠青的眼珠边,看起来像是袅袅的溪云里,卧着一轮翠绿无暇的月亮。
她乘着七宝楼船的一路上,有无数人盛赞过那半遮半掩的温柔乡。
而如今,她的胸脯上却卧着一只肥美的老鼠。
灰毛凌乱,尾巴足有一管狼毫那么粗,还在微微抽搐。rou棕色的鼠爪,被细线捆住了,四面张开。
内侍花了小半个时辰,才从水沟里逮住这么个冤家。
老鼠的肚皮被破开了,里头鲜红的脏腑仿佛霉变的浆果,油汪汪地淌满了那片雪脯。
老鼠垂死挣扎,她就跟着哆嗦起来。
“朕的汗巾子呢?”赵株不耐道,“你哆嗦什么?”
也合该这莲目美人倒了楣。她被送进宫,本是盼着笼络小皇帝来的,谁知道刚施了些手段,帮小皇帝宽了衣带,就失手扯落了他贴身掖着的汗巾子。
她悄悄拾起来,这一看之下,脸色就吓得煞白。
这避火图上绣着的,赫然是当朝太傅的脸!
乌发散乱,星目半阖,唇上还沾了点犹带腥气的白ye,那种婉转可怜的情态,简直比ji子还不堪。
那位莲目王下死令要笼络住的权臣,她也曾远远觑过一眼,果然素淡雅洁,色如冰雪,令人生不起亵玩之心。如今却以这种冶艳的姿态,被绣在了天子贴身的汗巾里。
她窥破了天家Yin私,却在鬼使神差间,悄悄藏进了衣裙里。
小皇帝笑嘻嘻的,仿佛浑然不觉,还邀她到阮桥边赏白芍。
她稍稍定下心来,心知这皇帝糊涂惯了,乃是个软柿子,处处受太傅钳制,估计弄丢了这要害东西,也不敢大张旗鼓。
谁知刚到阮桥,赵株就暴起发难了。
“奴婢冤枉!不知那汗巾是何模样?陛下方才小睡过,许是磨蹭丢了?若非爱物,奴婢也颇工女红,愿为陛下再绣一方。”
赵株笑道:“哦?难不成,是朕的寝宫里进了耗子?”
小皇帝酷肖其母,笑起来时,一派少年人的天真之色,她心里又是一松。
“陛下说笑了,这寝宫之中,哪会有那肮脏之物?”
赵株道:“那可不见得,审一审就知道了。”
几个内侍捉了耗子来,强令她剥了薄衫,竟以胸脯为砧板,生生寸磔了一只老鼠。活物腥臭的热血,混合着毛发的rou糜,飚溅了她满身满面,她这才惊叫出声,浑身抖得如同糠筛一般,骇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叫什么?”赵株道,“朕审的是老鼠,你可莫胡乱攀咬。”
赵株手指上shi漉漉的,都是老鼠肚皮里的污血。他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