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蛊楼吧,虽然岐路也知道噬元蛊的情况,不过由七杀直接跟你说更清晰明了。”鹤孤行离开书桌。
应诺起身跟上:“说起来我一直很奇怪,其他九卫你都是直接叫到书房的,为什么见七杀要亲自去蛊楼?因为他救过你?”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鹤孤行抬头看了看微斜的日光,道,“对七杀而言,那不是一栋楼,而是一座陵墓,里面埋着他此生最重要的三个人。”
“他不是什么蛊楼的楼主,而是一个守陵人。”
“这个人,还真是矛盾。”应诺说完又想起了自己,自嘲地笑笑,“大概人都是矛盾的。”
“说正事,你还是没讲到赢鹤鸿曦的原因。”应诺打起Jing神,将话题拉了回来。
鹤孤行道:“我被送去的时候,玉萤夫人已经死了两三年了,七杀Yin沉得吓人,当年我是真有些怵他…………”
所以,“幽冥路”的事,鹤孤行开始从来没往七杀身上想,直到蛊楼里的“虫子”只剩下他,七杀主动找上了门。
他问鹤孤行:“你想赢吗?只要杀了鹤鸿曦,他的一切都会变成你的。”
鹤孤行回答:“也许你会笑话我,但我其实只想活下去。”
这是鹤孤行的心里话。
在蛊楼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一件事,藏在恨意、愤怒与疲惫中,如同琉璃一般脆弱又美好的愿望——他想回去。回到和应诺住的那间茅屋里,回到他们两个曾经平淡又琐碎的生活中。
应诺之于他,从来就不仅仅是恨,究竟天平会在什么时候倒向哪一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并没有多渴望赢,或者坐上重霄城城主的位置,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死撑着不愿意杀人了。至于和鹤鸿曦的仇怨,他亦会堂堂正正的讨回来。
七杀此刻已经掌握了噬元蛊的资料,当他知道噬元蛊子蛊根本无法反抗母蛊竟时然一点也不意外。
那时他才觉得,自己或许有点了解鹤鸿曦了。他研究了许多其他类型的子母蛊,倒是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鹤孤行体内的子蛊养成伪母蛊。
大多数子母蛊的子蛊都有数量限制。一方面是因为多出母蛊能力范围的子蛊容易失控,另一方面就是怕这种子蛊能相互吞噬的。
一旦子蛊的力量逼近母蛊,达到伪母蛊的实力,就容易产生反噬。
噬元蛊是靠吞噬功体与Jing力增强自身的威力,那么想快速养成伪母蛊,只要大量注入内力就可以。
许是鹤鸿曦想最大程度地弥补功体,子蛊的数量接近极限,七杀传了四成内力时,鹤孤行的蛊虫就隐隐显出了母蛊的形态了。
“我只能做到这里。”七杀收回传功的手,“这样最多可保你不会被鹤鸿曦的母蛊克制,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你自己。”
鹤孤行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大约是在回忆那场战斗,许久才继续道:“其实,最后一战里,我和鹤鸿曦都受了重伤,谁也没能杀了对方,不过,七杀选择将我送出蛊楼医治。”
那天,七杀抱着鹤孤行,向等待在外的众人宣布:按照鹤鸿曦的规定,现在由鹤孤行继承城主之位。
鹤鸿曦大概到死也想不到,他用来欺骗“虫子”们的借口,最后变成了真的。
鹤孤行失血过多,耳中一直有蜂鸣声,视线也模模糊糊的,却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选择救我?”
“因为我希望,重霄城的城主是个……人。”
一个就算从深渊里爬出来,没有被权势欲望与憎恨迷了心眼,还守着人性的人。
第四十八章
应诺心中有些唏嘘。
他幼时父母双亡,不受村人待见,生活艰辛。后又与好友反目流落街头,以为遇见了好心人,换来的却是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就算幸运的离开,每天也要心惊胆战的生活,四处寻求庇护。
混迹江湖不少年了,应诺形形色色的人都碰到过,总以为自己是最凄惨的那个。就算每天摆着副嬉皮笑脸游刃有余的模样,在心里,他其实始终是觉得命运不公的自我可怜着。
看,他们或是武功高强,或是天赋异禀,或是权势滔天;而自己一无所有,唯一的体质是受尽磨难得到的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因此粉身碎骨。
可他真的一无所有吗?
他被村人排挤的时候,还有个冯婆婆偷偷照顾,接着遇到了鹤孤行;后来被骗,他却是无数尸骨中的幸存者,特殊的体质更是多次救他于为难之中;而现在,他与鹤孤行都还活着,甚至放下了对彼此的怨恨。
他真的,一无所有吗?还是因为自顾自地沉浸在曾经的深渊中,抛弃了光芒?
“在想什么?”鹤孤行突然停下脚步,打断了应诺的思绪。
“在想,”应诺下意识回答,“这世上谁都会有力所不及的事情,所以芸芸众生皆苦才是常态。与其抱着过往的苦难自我可怜,不如珍惜自己眼前拥有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