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因为和我交往,你变成这样……”
说着说着,顾春来没了声音。
过去不知多久,几秒钟,几分钟,可能更久,肖若飞在黑暗中转过身,睁开眼睛,盯着床边熟睡的人,欺身上前,在睡梦里也不安的眼睫上落下轻轻一吻。
翌日凌晨,顾春来被闹钟叫醒。他记得昨夜趴在肖若飞床边睡着了,这会儿却安稳地躺在床上,身上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会儿才四点半,窗外的天还浓得如墨,没有放光的迹象,只有旅馆招牌闪着红色的霓虹灯光穿透窗帘,像警示灯,冷得瘆人。他下了床,按掉对面床铺嗡嗡直震的闹钟,手在对方温热尚存的被窝里待了片刻,才游到洗手间,水开到最凉,刷牙洗脸。全套流程走完,整个人Jing神地跟冬泳了一圈似的,毫无睡意。
挪到卧室外,顾春来发现餐桌上支起很大一摊,有面,有两种陷,有在空中飞舞的花白面粉,还有四个小碗,每个碗里躺着一枚饺子。昨天跟他冷战的人正身披围裙,立在炉灶前,左手举盘右手拿漏勺,锅里沸水咕嘟冒泡,带着热气,柔和了周围的清冷。
每次祭拜亲人,不管多忙,顾春来都要准备三样东西:酒,苹果,还有饺子。他昨天晚上本计划找个饺子店解决晚饭,顺便准备今天的贡品,但因为头脑发热的几句话,一切都搅黄,一切都忘了。
他不曾想,居然有人替他记得。
顾春来凑过去,
学着昨天晚上的方式抱住肖若飞的腰,说了句“抱歉”,又说了句“谢谢”。可言语实在苍白,根本不够他讲明胸口堵着的棉花,也不够他讲明剧烈的心跳。
“松点,饺子快好了。”肖若飞没拒绝,也没回头,边捞饺子边问:“昨天……我也有责任,我太急,破坏了你的计划。以后会注意。”
顾春来赶忙摆了摆头,碎发扫在肖若飞后颈,sao得他有些痒。“没关系,别这么想。”
“现在太早,开门的地方少,我找旅店要了点食材,自己包饺子。我好久没包了,尝尝看,是他们喜欢的味儿吗?”
待了片刻,肖若飞才感觉腰间的手松开。他听到筷子和碗轻碰,听到吹凉,听到咀嚼声,便问顾春来感觉如何。隔了有半分钟顾春来都没回话,他以为东西不好吃,便回过头,发现对方一声不响,纹丝不动,泪如泉涌。
肖若飞忽然有点懵。
顾春来哭得全身都在抖,鼻尖通红,嘴微张,馅料里的韭菜粘在唇角,忘记下咽,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举起空碗,盖住脸,假装往嘴里塞饺子。可他动作太大,抽噎不止,不小心呛到,碗摔碎了,菜渣蛋屑喷了一地。肖若飞也顾不得在水里翻滚的饺子,赶忙关火,手拿水杯跑去顾春来身边,紧紧搂住他,要他把嘴里的东西先吐出来,别再捡地上的残渣吃,也别用衣袖和手擦地。顾春来没听,愣是把手里的食物塞进嘴里,咽下肚。
见爱人这幅模样,肖若飞根本气不起来。他搂住顾春来,压到水池边,好生相劝,要他把掉在地上的食物吐出来。顾春来哭得太凶,吐倒是吐了,可他不死心,打开水龙头,还想洗干净捡回来。
“春来,你别这样!”肖若飞扳过顾春来的身体,死死搂住他,盖住他的眼睛,不给他看自己如何冲走食物的残骸,“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韭菜鸡蛋的……素馅饺子,和外公的……一模一样……不想……浪费……不想……丢掉……”
“没关系啊,给你做一辈子吃。”肖若飞皱紧眉,头埋在顾春来颤抖的肩窝。“想哭,就哭吧,我都听着。”
得到应允,哭声如雪崩,一溃千里。
在肖若飞印象中,顾春来很少哭,但最近一段时间这个人的泪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他猜,顾春来或许是爱哭的,只不过都哭到了心里,现在心里已经满满当当,再也盛不下,所以他只好哭出来。不哭出来,泪会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要泡软泡烂,不知所踪。
他只能抓住对方,片刻不离。
肖若飞记得,刚毕业那年的清明,他随肖灿星去祭拜几位对她有恩的过世影人。他们一大早赶着开门就去了,人还不多,走到半路,肖若飞远远听到有人说话。开始他以为有鬼,吓得手都冰了,经母亲提醒他才注意到,那是前来祭拜的人。那人跪在墓碑前一遍遍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声音不大,带着哭腔,字字句句却格外清楚。
“如果你们能听到,请带我走吧。”
一句简单的话,声声敲在肖若飞心上,沉得发闷。
那是顾春来的声音。
肖若飞差点下意识冲过去,但还没忘记两个人早已形同陌路,那时候贸然靠近,只会雪上加霜。他远远看了两眼,听到母亲催促,就离开了。再回来,顾春来已不见踪影,只剩墓碑前斑斑血迹,还有开得正好的白色菊花。
想到那天的点滴,肖若飞就感到后怕。他牵起顾春来的手,揣在兜里,说:“那天我在。”
顾春来终于平复了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