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桥下,见一极庄严的城楼,斗拱飞檐插天,五脊六兽镇地,巍峨雄浑,令人肃然起敬。
城门有一黑匾,“四殿酆都城”五个金漆大字挂在中央。
两盏灯火高高悬挂于城楼之上,一盏光亮无比,一盏昏暗黑沉。
城门口有Yin兵把守,他们穿着古老而沧桑的甲胄,手里持着古朴的青铜长戈。有的在认真核对鬼魂手里的批票,有的在检查鬼魂的高矮尺寸,鬼差们奉公执法,井然有序。
有Yin兵前来,那人饧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随手向岸上掷去。
Yin兵确认后,拉开桥底闸门,开放水路。
酆都城不像现世一般明亮,夏天没有现世那样热,冬日比现世还要冷,阳光也只有上午卯时至午间才有,短短两个时辰。
即便是这样,大多数的鬼魂还是不喜欢,它们畏惧阳气弥散灼热,通常躲在Yin暗的地方,等过了正午才出来活动。
船行进城,首先路过望湘十四街,住在这里的都是等待转世的魂魄。
人少鬼多,有的时候不够分配,比如发生战争或是瘟疫,死的人多,鬼魂的投胎,必须长时间等待,等待期间居住在望湘十四街。
另外鬼魂要投生的人家,需要与自己有宿世因缘。
若这个人生前交际比较广泛,投胎则比较容易;若是个老死也不离开家乡的村汉,平常与别人少有来往,一旦沉沦鬼道,机缘难以聚合,投胎可就难咯。
那有没有魂魄不够用的时候呢?
也是有的。由与各种因素,总有一些鬼魂不能被成功接引到,或被食用、或被碎魂、或是成为孤魂野鬼。
这样的话,为了维持六道的稳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就会代替灵魂投入转世井,运气好的话可以顺利转世,但副作用也不是没有。
就拿人来说,煤炭转世的人运气都奇差无比,门杠转世的人特别喜欢抬杠。
过了望湘,船行西南二十多里,汇入槐阳江。
槐阳江畔有一冥府世家,先祖姓晏,晏公擅御守、擅机巧之术。
彼时十殿争端,此人曾不费一兵一卒,凭借在一场模拟的机巧战术,让强大的酆都九殿退兵。
其族底蕴深厚,能工巧匠辈出,拥有许多传世神兵利器,时人美称其为“天锻兵番”。
那人弃舟登岸,缓步走向一铁壁大宅。
他手上不知什么动作,门前两只镇守的赤炎金倪石兽,吱吱咯咯的转了半个身位,金属嵌合运转,听得咔哒一声,微有气流迸出,大铜门气定神闲地打开来,发出一声悠长的低yin。
及进了门内,气温骤然升高,蓑衣上的落雪化成水珠坠在芒草尖,随着行动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暗色小花。
这是一个院子,整体布局严格对称,空间开阔舒朗。亭台楼阁,假山叠石相互映衬,虚实相配,疏密得当。
奇的是在这样的数九寒冬里,院子里接天莲叶的碧色,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将一池水波盖得严严实实。
“郎主。”有家仆上来接过蓑衣斗笠,“阎君定了四千条舌头,那边已经在催了,说是急用。”
“催什么催,手艺人不要面子的?阎浮山那个大老粗懂个甚,慢工出细活,以后这种订单通通不接,天锻兵番虽落寞,但也不是流水的手艺。”
蓑衣下,那人身姿修长,开合Jing妙,一袭翡冷翠色袍,即潇洒倜傥,又不失风流轻盈。
“朗主,因为急用,这一批他们又加了四成的价格。”
那人狐狸般的眼睛眯起,迷而不惘。
“太少太少,你去告诉他,再加两成,否则,休想。”
“......”
那人一边往院子里走去,一边叹:“唉,阎君的嘴,小鬼的腿。这些鸡零狗碎的活计,干起来真没完没了了。你务必和阎浮山好好掰扯掰扯,物料,工艺的费用是年年上涨,我们耗力甚巨,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
原来,黑白无常吐舌头的问题早就被鬼医纠正了,不过为了在现世的形象,他们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定制的假舌头。
“快去!愣着作甚!”
“不是......郎主,今日有客来访。”
仆人递上拜帖。
那人心念一动,微微睁眼:“现世来的?”
仆人颔首:“是。”
那人嘴角已经微微扬起,是好看的弧度。
“唔,你先去把外头船上的物料收好......”他撂下一句,迈步便走。
长长的回廊,犀角灯垂下长长的珠链,似美人款款留人,廊上人步履却越走越快。
门童远远看见郎主,躬身拉开铜木门,露出一角玄色衣袍。
“檀景呀檀景,去现世都城上任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我家族事务繁忙,懒得理会他人。你我多年同窗,老兄你也不想着我点,这无情的苍天,怎的生出了你这么个无情之人。”
那人见了客,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