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关拿起梳子给我束发,“小输,不可披头散发。”
“你别拿人的那一套规矩用在我身上,诶!扎起来好丑!”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怎会?小输就是和尚也惊为天人,乖,为师给你编个好看的。”他握住我下巴,轻柔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给我梳头发。我从镜里看他,还是一身葱白直裰,朦胧的像山间弥漫不散的霭雾,头顶戴银灰色软脚幞头,帽上插了“人胜”。
“好了。”
等我回神,镜中的自己顶了一头松垮垮,乱糟糟的编发。
“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束发,是不是不太好?要不......”他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憋笑憋的,手正欲把簪子拔掉。
“可以。”我扔了镜子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给你梳个高髻。”他又笑了起来,背上出行必备的竹编箩,里头一卷卷的书画。“等等为师,我都快忘了下山的路了。”
名就听见了脚步声忙奔了过来,抬头一看,“噢!”他一声惊呼,跟在后头的功成一把捂死了他的嘴。
我看着他俩,功成身穿淡蓝戎装,一柄断水刀从不离身,怀里缩着一只赤色名就正不安分的扭来扭去。“不好看?”我眯起眼睛瞥过去。
“特别好看!这种从未见过的发型也只有在老大的头上才显得如此别致独特,老大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狐!”功成眨着眼睛说,“老大,我们要出山去祸害人间了吗?”
“瞎说,我们明明是去普渡众生的。”我收起危险的眼神,心情舒畅的走在前头带路。
“名就,下山后记得不要乱说话。”功成一边把名就塞进自己的中衣里一边提步跟上。
“啰嗦。”名就摇摇大尾巴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老大,您怎么有铜板?”功成追着我又问,名就把头从胸口探了出来。
“这可是前几天的除夕夜晚我在石枕下发现的。”我手中甩着一条红绳串着的八块铜板,好不潇洒。
“是先生的吗?”功成把脸转向尚关问。
尚关笑着摇头,颠了颠背箩。
“怎么会是他的,这人穷到要去街上卖字换钱呢。”我撇嘴,书呆子不知给功成名就下了什么降头,这两小叛徒现在可向着他了。
“小输的字写的跟蜈蚣一样,想卖钱还卖不了呢。”他也不甘示弱。
“不许叫我小输!什么蜈蚣?那是龙飞凤舞,笔走龙蛇,矫若惊龙!”我忙嚷嚷起来,把铜板往功成怀里一扔,抢过书呆子的竹箩一溜烟往山下冲去。
“为师怎么教你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快放下!”书生一手提着衣裳,右手前伸作鸡爪状,毫无气质的跑着。
名就一把接过半空丢来的铜板,开心把玩着,“功成,咱们慢慢走。”
功成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尚关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在他心里一落千丈。
来到集市大概巳时,家家门前贴红对联挂着桃符,门上有门神,檐下有彩绸,窗口糊年画,地面祭土地公公,灶台供灶君,再请天官赐福。
撕下年历,屋里炭火盆,周边洒年酒,八仙桌摆满贡品,给宗祠点香,祠堂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院里燃放爆竹,燃一个火堆,往里头扔竹子,扔用坏的扫帚,闲置的小物件,火烧后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
街上人人作揖道喜,小贩叫卖一声高过一声,孩童喧嚣跑闹,拍着手唱歌谣,“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一天彷佛整个人间都是红彤彤一片,到处都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这是新年啊,一年里最棒的一个日子。
一片欢声笑语中,尚关忙着张罗小摊,功成好不容易抢到一小块位置,正帮忙摆字画,名就窜出来不知哪疯去了,我闲着溜达,左看看右看看。
街上好多的妖魔鬼怪!也罢,我也算他们其中的一员。今天大家只想过个好年,阖家团圆,各不相干。
神仙们都赶着来了,难得一块下凡赐福,都亮出了自己的宝物法器盛大出席,各显神通,谁也不甘自己被比下去。
‘穿这么隆重干嘛,又没人能看见你们。’我心里嘀咕。他们也看见我了,不过今天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睁着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谁也不想在整点幺蛾子出来。
我看着财神进了某户简陋的人家,看到寿星公坐在一名老汉的肩上,还看到灶王爷一直在吃贡品,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火辣,他Jing准地回头一瞪我,“你瞅啥?”我错开了眼神。
一个矮小老头走在我面前,我仔细一瞧,哦,是月老。
我笑眯眯地问他,“月老,我家女娲娘娘近来可好呀?”
“好着呢,好着呢,她溜到前面那神庙里看人去了。”月老点点头,他脚边那只小老鼠趁机又把他的红线咬断一截。
“那就好,那就好,等会我也去看看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