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从今晨起,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是颜俞这么久都没有再回来,也许是外头的形势已翻天覆地,他隐隐觉得,魏渊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陪着他长大的两个弟弟,就要永远与他离散了。
“渊儿,”自从魏渊加冠后,徐谦再没有这样叫过他,如今听来尽是心酸,“你要保重,照顾好映游和洋儿,不必担心老师和凌儿,安南自有我在,只不知这一去······”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他们都明白,魏渊却坦然:“兄长,人生一世,随缘而已,若是机缘已尽,便是求也求不来,若是尘缘未断,自有再见之时。”
回北魏,也许······徐谦想了想,仍是艰难开口:“若是你,你······”
“若我见到俞儿······”
“亦不必多言。”徐谦低声接道,可他接完这么一句,也不知自己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
魏渊没有再说,几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终是冯凌开了口:“兄长快上路吧,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魏渊点点头,骑上马,一扬马鞭,身影渐渐消失在长亭的视野中。
魏渊离开之后,三国合纵的消息渐渐传入了李道恒耳中,只是这事大楚的朝臣都没有亲眼所见,又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真假。
但若说分不清真假,不如说李道恒根本不愿意分,一旦此事是真,朝臣们必然又要上书出兵,他的钱不多了,怎么还能分出去?
只是,还在朝臣们为此事争吵不休时,李未的一封奏章到了安南。
这几年来,李道恒对李未是越来越疏远了,每次上书都没说出一两句让他高兴的话来,如今一看见他的书表就头痛。
果不其然,这次的书表同样令人心烦,也许后面还会更令人心烦。绢布上细细列举了这几年林广的所作所为,包括当年对帝君所为不加劝阻,反而亲自上门将大婚的孟孙送入宫中,还有春猎和祭祀时守卫不严,导致多次陷帝君于险境,实在不能担任郎中令一职。更不要说他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徇私枉法之事,简直数不胜数。李未不仅严辞指出林广各项罪过,更恳切请求李道恒务必彻查,不教此等恶人身居高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李道恒看这书表的时候身边只有几个人,林广就在跟前。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李未?”
林广在李道恒面前功夫做得很足,一听到李未的名字立即下跪:“臣惶恐,竟不知何时开罪知夜君,还望帝君明示,臣必定亲自前往知夜谢罪!”
“行了!”李道恒挥挥手让他起来,“李未就是这个性子,小题大做,不必理会他。”
林广垂头应是,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不理会李未,难保李未将来不会收拾他,他们当年的梁子结得也不小,从卫岚到颜俞,以后保不齐还有别人,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先发制人。
魏渊一路揪着心,连着十来日快马加鞭回到宁成,一进门便急冲冲地去见兄嫂,行完礼便问:“出什么事了?”
魏致神色如常,只是多了点担忧,看到魏渊回家,心就放下了:“无事。”
“那为何······”
“自颜相并相三国以来,局势渐紧,”魏致缓缓往院子里走,魏渊跟在他身后,“怕是不日便要兵发南楚,我担心你啊!”
魏渊颇为失望:“兄长,安南是都城,即使出兵也不会立刻打过去的。”
“谁能说得准呢?你那师弟,实在本事通天,你在南楚我不放心,何况洋儿还小,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他们妻儿交代?”
罢了,人都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魏渊不再讨论此事,转而说道:“我去看看映游和洋儿。”
“去吧,他们母子等你许久。”
按理说,魏渊已成年成婚,应该要另外建府居住,但是魏渊长年不在宁成,魏致也不愿意为这些世俗规矩远了弟弟,便让他们一家继续住着了。
魏洋快满四岁了,一个多月前魏致告诉他父亲就要回来,他便日日夜夜地盼,一瞧见魏渊的身影就立刻扑了上去:“爹爹!”
魏渊把儿子抱起来:“洋儿又重了,想不想爹爹?”
“想,爹爹还走吗?”
魏渊看着魏洋一脸稚嫩和天真,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个孩子从出世起,就与父亲聚少离多,想到这,魏渊心中离开安南的遗憾也减少了些,再一看,齐映游已是跟了出来,在门前行了个万福礼:“兄长回来了。”
齐映游如今已是成熟的妇人模样,结着整齐端庄的发髻,举手投足都已没有当年的羞涩,只是这一声“兄长”始终没改,因着没有人计较,便这般成习惯了。
魏渊把儿子放下来,朝她点点头:“嗯,我不在的时候,夫人辛苦。”
齐映游让仆人带魏洋下去,又跟着魏渊迈入房中,伺候他更衣沐浴,神色淡然,不言不语,确是佳妻。
“凌儿托我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