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便笑着点头。
徐谦突然想起颜俞第一次玩投壶的时候,兴奋程度比冯凌有过之而无不及,从白天一直玩到傍晚,根本不愿意停,直到夕阳把身影都拉长。直到累得不行,才一把扑到徐谦身上,嘟囔着“兄长背我去吃饭”。
徐谦才长他四岁,十一二岁的年纪,身量小,但是他托着背上比自己更小的颜俞,心中没有一点儿埋怨,只觉踏实得很。
徐谦长这么大,一共有四个人唤他“兄长”,但是魏渊只小他一岁,准确来说是大半年,那声“兄长”更像是礼节,齐映游几乎见不到,冯凌除了刚来那两年,也不常与他在一起,所以说到底,真的让他有“兄长”这种感觉的不过是颜俞一人而已。
做兄长,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冯凌回来后仍是意犹未尽,徐谦便找了个壶和几支矢,让他在院子里玩个够。矢尾上缠着红色的丝带,冯凌一投出去,那丝带便在半空中划出饱满的弧线。颜俞隔着窗户看冯凌笑得开怀,竟然更生气了,徐谦还从来没让他在院子里玩过投壶呢!凌儿有,他却没有,这兄长当得太偏心了!
颜俞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年一过,他便十七了,再与小他五岁的冯凌吃醋,自己就没有一点兄长的样子,还好意思怪徐谦?
他突然生出些把那矢折断的疯狂念头,徐谦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许碰,也不许他对别人好!好在这念头没来得及实施就醒悟了过来,自己也觉不妥,更觉今日举止反常,该好好冷静冷静,便披上衣,大步朝大门迈去。
“兄长······”冯凌见他出来,欢喜地喊他,但是颜俞没理他,只留给他一阵行走的冷风。
晚间用饭时,除了颜俞,其他人都到了,徐谦不禁问道:“俞儿呢?”
这几日齐方瑾都是随大家去玩的,颜俞平时就淘气,不在也正常,没有多担心:“定是在外头玩疯了,不必等他。”
徐谦也知道颜俞不会出什么事,安南的大街小巷他熟得很,还不至于找不到路回来,只是联想到今日他的反常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勉强安分地吃了饭,眼睛却总是往外瞟。
不知道俞儿有没有吃晚饭,晚上回来定要饿的。
晚饭一毕,童子刚上来收拾碗筷,徐谦便耐不住了:“老师,父亲,谦儿去找俞儿回来吧。”
齐方瑾点点头:“路上小心。”
徐谦几乎是飞出齐宅的,先是找了一圈颜俞最爱玩的几个地方,没见着人,安南城大,他一个人一个晚上根本找不完,回去晚了齐方瑾和徐贞也要担心,更不敢在外面逗留,大约一个时辰后,便垂头丧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了。
至齐宅院墙边上,徐谦便见一个熟悉身影蜷缩靠着墙,委委屈屈的,像只流浪的小猫。天还冷,入夜后风又大,徐谦跑了这么好一会儿,全身上下还热着,都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更何况他在那里坐了这么久。
“俞儿,回家了。”徐谦在微微昏黄的灯光中朝颜俞伸出手。
颜俞抬起头,只见徐谦全身笼罩着黄色温暖的光,整个人像一只大灯笼,他想,兄长一定很暖吧,还软和,跟睡了一晚的被窝似的,教人直想往上蹭,凌儿也蹭,映游也蹭,想到这,他心头一下闷住了,鼻头又酸又刺,想哭又怕丢人,盯着他伸出的大手,动也不动,只希望他再多停留一会,要是这手收回去了,说不定他真要哭了。
徐谦果然将手收回去了,但人却蹲了下来:“俞儿再这样,要冻坏了,也没用晚饭,晚上要饿的,兄长带俞儿回去了,好不好?”
颜俞心想,兄长说话可真好听,声音又低又温,以后也要这样对别人说话的,他怎么舍得呢?
他扭过头,真的在黑暗中落了泪,温热的水珠很快在冷风中变得冰凉,冻冻的贴在他脸上,就这么生出了些悲伤凄凉的气息。
要不怎么说颜俞最喜欢往徐谦怀里靠呢?要换了齐方瑾,看他这不懂事的模样,除了折磨人,一点用也没有,早让他去院子里跪着了;换了魏渊,最多劝一两句,不听,他便走了。只有徐谦,会这么耐心,这么温和,在寒冷漆黑的夜里等着他开口或是点头,在这个小小的墙头地下,颜俞可以当一回王,闹脾气也可,撒娇也可,徐谦陪着他,便在这冰凉的空气中蔓延出无限的温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没改
☆、城池百战后,耆旧几家残(刘长卿)
徐谦伸出手背碰了碰颜俞的脸,似乎沾到他的泪水:“这么冷,要生病的。”
其实徐谦的手也冷,但是颜俞依恋那样的温度,他没往上贴,也没躲开,心里却盼着徐谦再过来一点儿。
他这是怎么了?
“俞儿心里想什么?”徐谦蹲累了,干脆坐到他旁边,拥住了他。
想我们就这样死去,便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呢?也许是在每一次与徐谦吵闹的时候,也许是在徐谦一边生气他离经叛道却还舍不得罚他的时候,也许是在看见徐谦亲手为自己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