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王良描述的很不一样。
陈既明大概没来过几次墓园,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墓碑不说话。闻辰易垂下眼睑,叹了口气,熟稔地走向园区小贩,买了些黄纸和红蜡,又将石阶前的铁桶提了过来。
陈既明看着闻辰易动作,他将燃起红蜡轻轻竖在碑前,数几张黄纸三折点着,扔在铁桶里。淡蓝的火光微微亮起,一张叠一张,簇拥出火堆。
“搞这些虚的。”陈既明说。
“死者为大,仪式至少让他感觉受到尊重吧。”
陈既明没有反驳,从他手里抽出一叠黄纸,慢慢扔入火堆。
纸灰升腾飞起,在气流中小小的盘旋,看着消失的黄纸,就像注视生命逝去的过程。
烧完纸,陈既明说想自己待会儿,闻辰易就坐到山脚的石凳上等他。山脚是殡仪车的必经之路,白天还算清净,只是有几分森冷。闻辰易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么,仿佛无知无觉,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青山枯黄,最后将视线落到陈既明渺小的背影上。
陈既明坐在墓旁的石阶上说了很多话,空荡的墓野关住了他的声音,只听见风过耳际。他将自己的疑惑巨细无遗地慢慢讲述了一遍,又像询问友人一样,告诉沈然自己的穷途与迷茫。看着照片沉默,最后深吸一口气,低低地说了句抱歉。
风声裹挟而去,瑟瑟低鸣,不见回响。
他站起身,在烧尽的红蜡旁放了一根烟。
闻辰易在看见他起身时往前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风声依旧,十分自然地与他踏上返程。
凤凰山伫立身后,埋藏着无数人漫长而深厚的印记,最后归于沉默,隽永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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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闻辰易还是没有摆脱文休景。
这一天天的sao扰的让他非常郁悴,况且是在这样反复无常的日子里。
闻辰易顶着黑眼圈去取证的路上,再一次察觉自己被跟踪了,一身的低气压,转过咖啡厅的玻璃外墙,看见了文休景不甘心的脸。这人似乎也没睡好,眼角发红,胡渣乌青,已经慢慢扔掉风度的假装。
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自私强势的疯子。
闻辰易快步往前,却还是在离市局只有半条街的地方被拦住了去路。
“我要去工作,让开。”
“我跟你一起。”
“我去工作。”闻辰易不悦。
文休景没言语,不死不休地跟着闻辰易到了取证科。正常交接完材料,一声不吭。
办事员是位中年女人,见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以为他们不是一起的,敲桌子问:“证件、材料。”
“我是他男朋友,我跟他一起来的。”文休景风平浪静地说,无疑收到面前那人惊愕的脸。
闻辰易似乎早料到这人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面色平静,立马回绝:“警官,我和这人不熟,他是美国人,不知道来中国干什么的。”
办事员狐疑看他一眼,用闲职大妈特有的防范口吻说:“护照拿出来看看。”
“小易,你确定?”文休景神情不太好。
“我不认识你。”闻辰易神色淡淡。
“证件,快点。”
文休景从兜里翻出护照,拍在实木的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办事员自然不满,翻开护照仔细核实:“签证还有两个月到期,你今天来警局干什么?”
还有两个月。闻辰易听后笑了笑,都懒得说什么。
有的人的爱就像一缸水,无论包装得多么知性真诚,泼出去就没了。
“我来找我男友。”
办事员狐疑地看了眼闻辰易,后者表情向她抱以歉意,她心中大概明了:“你当这里是公园吗,这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吗?”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文休景说。
“说话注意点,文先生。”闻辰易冷淡提醒他。
“先跟我登个记,然后出门左转就是大门,恕不欢迎。”
“我不走,你们警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我是来办事的。”
“这里只为我国公民服务,外事出门右拐。”
文休景依然一副不肯走的样子。闻辰易对无理取闹的人最为厌烦,想想这人以前还要好些,至少说话还肯听,现在怕是急了暴露出本性。闻辰易暗道自己当初瞎了眼,趁他跟办事员讨论,装乖讨好地使了个眼色,偷偷溜出门进了电梯。
文休景本想跟出去,被老练地拦住了去路:“我带你去登个记,外国人别乱跑。”大概是觉得这人浑身透着让人不爽的气息,那人说“外国人”三个字时特地用了刺耳的方言。等登记完回到原处,早已找不到闻辰易的身影。
闻辰易走进电梯清静了不少,不知道去哪里,随意摁了个楼层,长舒一口气,电梯门打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闻……辰易。”前一个字卡在喉咙里,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