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男人前妻生的,有的是男人从外面领回来的私生子。不过他小时候不懂,只知道那些哥哥姐姐从来不跟他一样同他妈妈那么亲近。
他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喜欢穿白色裙子,会坐在顶层的阁楼给他念故事,会给他烤香甜的果派,只是她眼睛里总是盛着一些他看不懂的难过。
后来长大了他才渐渐明白,那些难过是从何而来。
何建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即使是面对着家人,脸上也总挂着一副虚假的笑容,他很少在家,但只要每次他回到家,那些哥哥姐姐便会一窝蜂地涌到他身边,用同他如出一辙的虚假表情讨好着他,为自己求一些零花钱,或是玩具。
除了何毅。
小时候是害怕,长大了是厌恶。
因此何建明也一直不太喜欢他,或者说不怎么能注意得到他,即便他是他现任妻子的孩子,但其实他现任妻子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从他记事起,他们就从来没单独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他厌烦透了这种生活,他知道他妈也不喜欢。所以他计划着带他妈一起离开,但还没等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妈,他妈先在那间阁楼里吞了两瓶安眠药。
他永远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窗台上的百合花瓣上挂着新鲜的露珠,温婉漂亮的女人穿着她最爱的长裙躺在木地板上,手边还放着她经常给他念的那本童话,嘴角含笑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只是这次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何建明就只在她下葬时出现了一次,又急匆匆地离去。他已经不记得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记得还不到一个月,何建明就又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来,让她住进了这栋别墅。
那时候他的哥哥姐姐们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再在这栋别墅里住,那一天到的人比他妈葬礼那天还要齐。
在那间三米高的客厅里,他看着他们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差点吐出来,他扒开人群,冲上去狠狠给了坐在沙发上的何建明两拳,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由疑惑转为惊诧,然后急忙冲上来拦他。
何毅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其实我那时候本来想拿桌子上的水果刀的,但又觉得为他这种人赔上自己的一生不值。”
蒋末闭了闭眼睛,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抱住了他,小声道:“幸好你没拿,不然我怎么遇到你…”
长久以来克制的,忍耐的痛苦都在这个拥抱里迸裂开来,尖锐深刻,扼住他的喉咙,撕扯他的血rou,但何毅却奇异地从这种疼痛中感受到了一种解脱,他盯着折射在车窗上的光斑,哑声道:“末末,陪我一起回去吧。”
第75章?
来接他们的人是秦川,寒冬腊月里,这人只穿了一件薄款的机车夹克,腿上裹着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趴在接机口的栏杆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往里瞟一眼,如果不说,谁能看得出他刚从医院值完夜班出来。
显然是没有想到何毅会带人回来,秦川视线落到蒋末身上时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待两人走近了,他给了何毅一个拥抱,“毅哥…”
相较之下,何毅反应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问:“通知他了?”
秦川点了点头,“嗯,何伯伯很高兴,特意推了今天的应酬在家里等你。”说完他含笑看了一眼蒋末,“这位是?”
没等蒋末开口,何毅没作犹豫牵起了他的手,在秦川面前晃了晃,简短地介绍道:“蒋末。”
两人今天都带了戒指,相同的款式,明晃晃的银色很是显眼,就算秦川再不想相信,也看出来何毅想要向自己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他脸色变了变,又低头朝两人牵着的手上看了两眼,重新挂上一个毫无破绽的笑,热情道:“嗯,那我们走吧。”
蒋末抿着唇与何毅对视一眼,换来一个安抚的笑。
等到了停车场,走到一辆白色跑车前,秦川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扶了扶额一脸为难地看向身后两人:“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这车只能坐两个人。”
“是吗?”何毅一眼看穿了他那些小把戏,面无表情道:“没关系,我们两个打车过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离开,秦川拉了何毅一把,说话间视线却若有若无地落在蒋末身上,“等下,毅哥,我有话跟你说。”
何毅装作没看懂他的暗示,挑了挑眉,“说啊。”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蒋末不想让何毅为难,左右张望一下,指指不远处的卫生间标志,“我先去下厕所。”
“好。”何毅接过他肩上的包,温声道:“我很快过去找你。”
秦川忍不住拧紧眉心,挥了挥手挡住何毅随着蒋末而去的视线,“你别跟我说要带他一起回去。”
何毅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要气何建明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秦川垂头盯着何毅手上的戒指,笃定道:“你是在利用他吧?你根本不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