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戴着金属面具的人鱼拦下了烛天,用手中的长柄武器指着他,警惕地问:
“你是锦鳞的还是长尾的?”
听到她的声音,烛天才发现这是个女人。她身上用窗帘布条和铁皮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也戴了面具,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性别。
她手里那柄长枪是用废墟里找到的铁钎子和厨刀接在一起的,在烛天看来,还挺搞笑。
烛天小心翼翼地拨开几乎戳到他鼻子的长枪,这回他学乖了,直接说自己是新来的流浪者。
戴面具的女人鱼打量了会儿烛天,又和身后的队伍讨论了一下,同意他加入队伍。
这时候烛天发现,这支队伍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低气压笼罩了这支队伍。他们垂着头,面色惨淡,仿佛行尸走rou般默默地游动,没有任何满载而归的喜悦。给烛天的感觉,就好像一支吃了败仗的军队,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作鸟兽散。
烛天有一肚子的疑问——锦鳞和长尾是什么?为什么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但他只能暂且忍下来。这支队伍士气十分低落,且对他这个外乡人还抱有相当的警惕,随便打听只会使自己显得更可疑。
烛天跟着这支队伍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这伙人鱼寄居在一座顶层和内部楼层全部坍塌的居民楼里。烛天从顶层进入的时候,给里面的别有洞天吓了一跳。因为楼层的坍塌,这栋楼变成了一个上下贯通的巨大垂直空间,在烛天的视野范围内,足有几十号人鱼挤在这个巨大的公共空间里。他们每人占据一块残存的地板,摆上点从废墟里拾掇的杂物,就当做了自己歇息的地方。
本应该热热闹闹的聚居地,却寂静得好像一座坟墓,满载而归的狩猎队归来,却没有人鱼出来迎接。烛天穿行其中的时候,感到了一种相当诡异的气氛,所有的人鱼貌似都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趁烛天不注意,他们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偷偷看着狩猎队——的猎物。
出于野兽的直觉,烛天对环境氛围非常敏感,而这栋楼里的氛围简直要把他逼疯。恐惧,怀疑,不安,贪婪……各种情绪汇成了浓厚的乌云,笼罩在聚居地的上空。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对不……”
楼里的人鱼住得相当密集,穿行其间难免会发生碰撞。一不注意,烛天的手肘碰掉了个褪色的俄罗斯套娃。
受米拉克的“陆地思维”影响颇深的烛天刚想道歉,一抬头,与一双赤红的眼睛对上了。
一个抱着孩子喂nai的人鱼妇人,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烛天,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烛天往后连退了几步,尖叫哽在了喉头。
妇人怀里抱的,竟然是一个破烂的洋娃娃。洋娃娃微笑的小嘴,正贴着妇人干瘪的胸口。
“外乡人,你和我过来。”
面具女人鱼的话及时救了他。生硬的口吻在烛天耳中却仿佛天籁,他急忙跟过去。
女人鱼把烛天带到了整栋楼的最底层,底层没有住人,而是站着一条老年人鱼,他身上裹着印花床单,脖子上戴着塑料宝石,手里杵着根撑衣杆当做权杖,撑衣竿上顶了个鹿头标本。
老年人鱼仰望建筑顶层的塌陷。仿佛守望着狩猎队的归来。看见女人鱼,忧心忡忡的面庞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回来了。”女人与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宽额头,高颧骨,轮廓分明的脸,酒红色的小波浪卷发在海水中飘扬起来。
“能回来就好。”老年人鱼与她拥抱。
“我们遇到了一个外乡人。”女人鱼引出了烛天。
老年人鱼对烛天与众不同的外貌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惊奇。他叹了口气,说:“偏偏在这个时候吗……罢了,凯伊丝,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吧。”
加入你们?谁要加入你们!老子可是有一艘巡洋战舰的男人,谁要和你们一群神经病挤一座筒子楼!
烛天心里在尖叫。当然,他也只能在心里叫叫而已。他很少有地斟酌了一下语言,问:
加入你们,是指加入“长尾”吗?
凯伊丝给予了肯定。
“锦鳞”和“长尾”到底是什么?烛天问出了他一直不解的问题。
“你可以理解为,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或者部落。”凯伊丝说。
五年前,陆地人的“天火”摧毁了伊甸园,人鱼们死的死,散的散,原有的家庭被打破,幸存下来的人鱼逃到了“神弃之地”,为了抱团取暖,收拢流亡的同胞,按照体貌特征的不同组成了“锦鳞”,“长尾”两个新家族。
“锦鳞”的人鱼体质柔弱,容颜俊美,长着坚硬漂亮的鳞片;“长尾”身材强壮,没有鳞片却有着孔武有力的尾巴,可以游得很快。
从这个标准来看,烛天加入哪边都行——他有鳞片,可全都是细小致密的黑色盾鳞,离远了看就像一层黑色的皮肤;他身材瘦小,相貌勉强算清秀,可能在格陵兰鲨身上开道血槽的他,完全和柔弱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