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穿梭,目光逡巡,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嘿——!”
小花妖从梅树后跳出来,左髻上的金铃铛摇晃着,丁零当啷,悦耳动听。
明月雪梅下,久别重逢。
出嫁那几年忙于夫家的事,少女时学的梅花易数已然忘了许多,白袖楚不再讲那些天机卦象,讲了些人间趣事,小花妖双手托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雪静静地下,落在叶危的梅枝上,风吹来,他抖了抖,簌簌红梅落雪。
草木不可动,数年不变,尚可理解,叶危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只蜂鸟也能好几年不变地赖在他身上!
这鸟还在他枝头做了窝,听说鸟界做窝是要孵蛋的,但也没看这只小雄鸟招来什么雌鸟,每天抖擞着那五彩羽毛喜滋滋地窝在小窝里。饿了,这只小坏鸟就要伸着它那个长喙,去吸他的梅花蜜,吸完了还不罢休,转头梳理梳理自己的颈羽,打扮得更加鲜丽,接着扑扇着翅膀扑到他的梅花上,用小脑袋不停地蹭他的梅花瓣,欢喜的不能自已,蹭完了还害羞似的把小脑袋低下来,无辜地啾啾叫,得了便宜又卖乖,可恶至极。
春雪下完的时候,白袖楚就改嫁了,一切从简,她重又穿上曾经那件牡丹嫁衣,要坐上那花轿,临走前,她站在梅树下问: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们妖怪有名字吗?还是就叫花妖一号?花妖二号?”
“当然有名字了!”小花妖坐在梅枝上晃荡着小短腿,不满道,“我名字可好听了呢!”
只不过,妖绝不可将真名示人,名字就是他们致命的弱点,谁知道了,便可随意呼唤他们,摧使他们做任何事。
五百年太长,她也曾年少无知过,傻傻地将名字交给别人,傻傻地相信着。但最后,没有一次有好下场,没有一次。
左髻上的金铃铛无所谓地晃荡着,发出似笑的铃音。小花妖在脑中转过几个假名,正要随便选一个说,她一低头——
忽然看见树下的白袖楚正仰起脸来,笑着望她,眉眼盈盈,眼里是梅枝横斜、白雪的辉光。
那一刹那,纯净的笑靥晃乱了妖的心神。她脱口而出,是真名:
“花伏零。”
“我叫花伏零,梅花的花,伏尸百万的伏,什么都没有的零。”
再变傻一次,再相信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小花妖在心里跟自己发誓,她立在红梅梢头,目送白袖楚披着嫁衣,坐上花轿,远去、再远去。
那时的白袖楚并不知道名字对妖的意义,她以为只是个称呼,也一直没叫过。改嫁后的人家家境差了许多,但日子还算舒坦,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那地方遭了时疫。
一家子病倒,年迈的公婆熬不住,走了,丈夫是这一家的大儿子,顶梁柱,结果一病不起,也没了。白袖楚命硬挺了过来,但她并无孩子,按理,这一家子就要由二儿子继承,没她的位置。她也不爱争什么,又是一纸休书回了家。
她一介庶女,父亲不宠,母亲早逝,后娘看不起她,兄弟姐妹疏远她,两嫁两寡,在白家的日子更难熬,风刀霜剑严相逼,日日蹉跎她。去了梅园,她也渐渐不爱说话,不仅不会再说那些梅花易数,连人间趣事也不大爱讲了。
“你这么不开心,留在这做什么,跟我一起走吧!”
小花妖拉着她的袖子,白袖楚惨笑一下:“去哪?”
“跟我去山里,我在那里有一片山谷,我们可以搭一个小房子……”
白袖楚像听了笑话,摇了摇头:“你是妖,我是人,深山老林,吸风饮露,我过不了妖的生活的。”
“他们老欺负你!下次再被我看见,我就一掌杀了他们!”
白袖楚吓到了,惊恐地摇头:“都是亲戚,血脉相连的,何况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哪里就杀了他们,你还想屠我们白家上下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人怎么这么麻烦!换了妖界,谁敢在背后叨逼叨、叨逼叨,我一掌过去,就把那妖打得魂飞魄散,叫它后悔生出来!”
白袖楚静静地看着不足腿高的小花妖嘿哈两声,打出两拳,虎虎生威的,却也笑不出来,她叹了一口气:
“人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且熬着吧。”
方圆几里地,都知白家有一位出了名的美人,长得真真是艳若桃李,可就是克夫名远播,任她是天仙下凡,别人也不敢再娶了。
白家几乎绝望了,就在他们以为不得不养这不孝女一辈子时,竟有人上门提亲了!
对方家处极远,地方偏僻,嫁过去基本一辈子回不来,男方年纪也挺大的了,但好在聘礼极其丰厚,还说可以不要嫁妆。白家见了这样的好买卖,连家底也不查了,当即答应,立刻就要把女儿塞进轿里,送出去。
白袖楚心中有疑:“爹、娘,这…这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媒婆再三保着呢!傻女儿,这等好事你再不把握,你就真的一辈子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