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孩子们先下了车便将车停好才进门。
安子月抱着一大束花跑得最快,?盛绛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边跟程思嘉低声说着什么,?后者脸色有些忧愁,一边听一边点头。
大门一开,?三人就直接往邱女士的房间跑去。
保姆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只看到了三个孩子的背影,?她习以为常,只是无奈地笑笑,?一边提高了音量提醒了一句。
“你们慢点,?房间里有客人。”
可惜听到这句话的只有刚进门来的盛予航。
保姆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麻烦你了,萧老师在老太太那里呢。”
盛予航斯斯文文地笑着点头。
邱女士房间离客厅和大门都不远,原意是想在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回家的儿子和孙女,?如今倒是省得再搬动,?来去也很方便。
几步跨过去,?在屋外听到的琴声便也越来越清晰,显然声源便出于此处。
三个孩子停在门口,?一个叠着一个趴在门缝边往房间里看,一个个脸上有意外也有惊叹。
盛予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最后一个音刚好落定,?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出了什么变故,陡然变了奏,发出一个有些尖锐的错音。
盛予航伸手敲了敲门。
本就没有关严的房门被几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们推开,?盛予航一抬头,便对上了屋里人的视线。
萧楚奕坐在钢琴边,正转过头与邱女士说话,此时大约是被门口的动静惊动,目光便跟着转过去。
他的手还放在琴键上。
盛予航的目光移下去,落到他略带惊诧困惑的脸上,再到那双修长的手,葱白的指尖衬着黑白琴键,映着灯光,漂亮得像是在发光。
而那张脸上,眉宇之间还未消逝的,有欣悦与专注,目光转过来时就像是看着全世界。
盛予航忽地感觉有点渴,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屋外天际已被夜幕吞噬,只剩下一点黯淡的云霞,屋内早已开了灯,为了照顾孤独的老人,连灯光都是暖色调的,照在身上也有了种暖融融的阳光一般的错觉。
盛予航知道那些错觉源于何处。
“辛苦你了,小盛。”邱女士的声音拉回了盛予航的注意。
“顺路而已。”盛予航温声应道,“等会儿该吃饭了,邱姨你起得来吗?”
“自己家还是能动一动的。”邱女士笑了笑,朝安子月招了招手,从那束花里抽出了一支,揉了揉孙女的脑袋,“谢谢小月,nainai很喜欢。”
邱女士对自己身体情况有数,倒也没全接了去,但欢喜却是真的,这一句话和一声笑就让安子月也跟着扬起了嘴角,看起来比考试考了高分还要开心。
另一边的两个孩子还在小声交流着什么,视线不住地往萧楚奕身上瞟。
盛予航愣神之间隐约听见几句,像是“节目”、“晚会”之类的词,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孩子们秘密谋划的小计划,眼神一个错落,又转回到了萧楚奕身上。
萧楚奕正靠在窗边发呆,他跟邱女士聊了不少,如今安子月回来,他也就退到一边给她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但邱女士说的那些话,却还是像山谷里的回音,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旋盘绕着,久久不肯散去。
邱女士从未浅显直白地问及他的私事,大多都是在倾诉和鼓励他倾诉。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和蔼,即便是从不习惯与人诉苦的萧楚奕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更深层的原因他也不是没有意识到——因为太累了。
人总是习惯于依赖长辈,从少时到中年都会在大事上征询长者的意见,一则因为他们年长需要尊敬,二则他们经历太多,确实有许多经验可以讨教。
萧楚奕面对邱女士时大概二者皆有,只是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纵然内心在成熟稳重,萧楚奕也仍然是个年轻人——前世也同样在这个范畴以内,年轻意味着迷茫。
他淡然的表象源于对内在本能的克制,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完美无缺,压抑本能与欲望都是辛苦与痛苦的事,无关本人的意愿。
萧楚奕从前世到今生都习惯于思考太多,所求又太少,对身边的人都极尽体贴,唯独对自己太过苛刻。
但他也是会累的。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就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从生离死别,到身份、世界毫无预警地转换。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一切,但实际上所有的不安、困惑、彷徨都隐于暗处,他毫无所觉。
但那些负面情绪确实存在,层层积压之后,最终在那一场关于真相的梦境里爆发出来。
从无依无着的高空坠入谷底也仅仅只在一瞬,脚下却终于踩到了踏实的土地,仰起头时还能看到天上的亮光。
不过就是重新开始。
萧楚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