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最多的是你怎么还不睡?于凤岐就回答,唉,忙啊。
陈献云觉得,这两个字倒最真情实感。
他们的报告出来之后,先在学院内传阅了一番,邮件跨越整个蓝色的星球,连阮星诒的英国导师都说写得好。陈献云的导师提议让他们发起一封联名信,目标直指到DL美国的总公司。不仅是为了让舆论闹得更大,公司本来也对下游供应链负有监管的责任。
联名信发出去之后得多了不少支持,进步的老师热衷搞这样的活动,何况批判DL这样的垄断企业本就是学院里的政治正确一种。很快,他们的报告有了更多语言的版本,法语、西语、意大利语……阮星诒说,这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陈献云却持保留态度,那都是些小网站,一天不一定有几百点击。
直到他们的调查报告上了NYT,那天办公室里同事们几乎掀了房顶,虽然只是网络版上的一个豆腐块,但你不能不承认,美国的主流媒体就是世界的话语制造中心。
他们正说要开酒,忽然电话响了,向珂去接,她说话的语气起头就有些异常,又渐渐皱起眉,咬着指甲。她撂下电话,对还在闹着的同事们说:“DL的公关约我们明天见面谈判——我真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有要脸的一天?”
第14章
面面相觑。
阮星诒突然夸张地哇了一声,“是不是要来收买我们!让他们放马来,本姑娘早想试试把支票甩在富婆脸上,”她学着古早台湾偶像剧里贫民女主的样子,“不要用金钱来侮辱我!”
众人于是笑作一团,拍手,互相推搡。来帮忙的心理系学生托着腮,痴痴地向往:“我没有脸,没有尊严,谁来用金钱侮辱我吧。”
向珂感同身受地点头,他们这样的NGO是真的穷。像她好歹也是985研究生,就因为做了社工,一个月工资只得4000,致力拉低母校毕业生平均薪酬。
陈献云说你们也别急着做美梦,万一是发律师函告我们诽谤呢?到时候就不是你撕他们支票,而是对方催着我们要钱。
“会这么邪恶?”
向珂点了根烟,“说不准哦。”
最后大家决定让向珂带陈献云去谈判,其实阮星诒性格更合适,但谁叫陈献云看着惨呢?按照向珂的说法,陈献云站在那里,就是一个活的控诉。
晚上于凤岐又打来电话,陈献云忍不住问他,如果是新华集团遇到这样的事,于凤岐会怎么办呢?于凤岐问他你们都做到哪一步了。陈献云就增增减减讲了他们之前的工作。
于凤岐沉yin着,用手指敲着桌面,“你们为什么不联系国内的媒体?”
陈献云一愣,旋即冷笑道:“去年我们的调查报告是被谁撤的稿?于老板,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于凤岐摆摆手,“不一样,他们毕竟是美国的总公司。”
“你在暗示什么?”
“小宝贝能猜出来,我有奖励。”
陈献云说你快别恶心人了,这还不好猜,不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是本地流氓,他们是外来和尚。
于凤岐赞许地笑了,“这只是我的建议,如果你们的目标只是曝光骂人,那现在已经够了;如果你们希望为工人争取足额的赔偿,你们可以把我刚刚说的作为筹码加入明天的谈判;但如果你们还希望能进一步推动些什么,光在英文媒体逞威风是不够的。”
他总是这样,陈献云盯着视频画面,于凤岐即使穿着居家服坐在那里,看起来仍然是周全、稳妥、成熟的老板。陈献云不甘心,但也不能不承认于凤岐说得有理。我的敌人比我更了解我,这算什么呢?
“但这也不是热点话题,编辑不一定想做。”
“那看什么编辑了,去年你们联系过的人,为什么不再试试?这都是你的人脉,要学会利用。”
“就你懂。”陈献云小声嘟囔着。
他们互道了晚安,陈献云难得的好声好气,他关掉视频,给向珂发了微信。向珂风风火火,大半夜叫起所有同事开视频会议。陈献云悃的眼睛都睁不开,还不能不作为建议的提出者强撑着陈述。同事们照例是天马行空的乱想,点子出了八百个,没一个可行。会程一如既往长达三千丈,开到夜里两点,阮星诒终于忍不住小窗敲猛敲陈献云,妈的,她说,左派就是一帮开会迷!
凌晨三点,他们终于回到在会议开始第五分钟时陈献云的提议,和去年对接的编辑联系,试着发稿。陈献云几乎以头抢地,他不能不怀念于凤岐的干脆。
第二天DL的人和他们约在一个高档咖啡馆见面,向珂有些拘谨,陈献云倒是没在意,熟练地点了一堆。向珂说还能这样?陈献云说,反正不是咱付钱。向珂这才放开了,一口气叫了三碗冰淇淋。
DL那边的负责人开场便问他们是哪家公司邀请的团队。向珂说我们是合法注册的NGO,路见不平行不行。公关轻蔑地笑了,指着陈献云,你们平均工资才多少,犯得着这样牺牲,做卧底图什么呢?
向珂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