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陈献云还开玩笑说,你家难不成住圆明园?等车进了小区,亭台楼阁,山环水抱,陈献云那张上叭叭儿说不停的小嘴只剩下一开一合,小金鱼一样,就是出不了声。
于凤岐看着有趣,忍不住附身去吻他,人却被陈献云一把打开,中国的基尼系数是假的吧!陈献云一嗓子嚎出来,于凤岐终于忍不住乐出声,他说,我也觉得是假的,要不然我们的产品该卖的更好,都不用开发低端线了。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五年过去了,陈献云如今进家门那叫一个熟练。他两下蹬了鞋,光着脚走过客厅,背对沙发,仿佛完成仪式般站定,重心往后一移,整个人就摔了进去。
“要喝水。”陈献云伸出一只手。
于凤岐自觉把他指定要用的那个马克杯递过来,口里却说,就不该惯着你。
那是他们去柏林玩时买的小纪念品,杯子上印了个马克思的卡通头像,大大的胡子和小豆豆眼,陈献云着魔一样认定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革命导师,非得叫于凤岐也买了个印恩格斯的带回来,权当情侣杯用。于凤岐那个后来便一直收在碗橱里吃灰,倒是陈献云,爱不释手,用到现在。喝完水,陈献云眼睛弯弯地朝于凤岐笑了笑,一抬胳膊,把空杯递回去。于凤岐叹口气接了,斟满水重又放到茶几上才走。
新来的小保姆还没过试用期,探头看到这一幕吓得又缩厨房,钱管家,她问,那位小少爷是谁家的,真厉害啊。
汉语博大Jing深,英格兰人dler显然没理解小保姆的问题,他回答说,陈先生为人宽容善良,是一位追求平等的左派人士,对我们一点都不厉害。
被外国友人高度评价了的陈献云这会儿正头疼,他身体是真不太好,从深圳坐飞机到北京,再从机场到西山,每次这样一趟路下来,最后总要病一场。于凤岐看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白得像手里的骨瓷,作势就要把人抱进屋里补觉,陈献云却不干,他惦记着向珂说的事儿,要赶着学校放暑假前把它办了。
于凤岐脸一沉,不行,他说,一个字是一个钉子。
要是几年前,陈献云多半要和他吵,你凭什么干涉我,你管得着吗,连我爸都不管我!铿锵有力三个短句丢过去,就像波兰骑兵对德国坦克,于凤岐只会轻蔑一笑,然后拎起人往死里*。
陈献云觉得自己如今像被熬出来的鹰,已经没有力气再扑腾。那好吧,陈献云回答,他看着窗外,六月的太阳已经很足了,腆着脸挂在天上,不管不顾地往干燥的北京城扔下带着火的光线。靠近落地窗的木地板看起来仿佛已经烤出油花,但亏了中央空调,陈献云甚至还有点冷,外面明晃晃的风景在这样的温差下,看起来难免显出一点诡异的假。
“一路都是空调,倒没意识到天气这么热了”,陈献云扯了扯嘴角。
于凤岐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重了些,亲昵地刮了刮陈献云的鼻头,“你啊,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陈献云顺势滚进他怀里,“少来,你把我撇一边儿时,我不也过得蛮好?”
这话头的意思,有一半熨帖了于凤岐的心,反着来读,可不就是怨自己之前冷落了人?于凤岐心里高兴,情绪高起来,三十七八岁的人了,照样把陈献云一路抱上了楼。
陈献云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恍惚记得于凤岐是躺在旁边的,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手往身边摸,床都是冷的。
很长时间以来,陈献云都不敢午睡,他清楚自己醒来一定会心悸并着焦虑。于凤岐知道他这个毛病,逼他睡觉时总要做陪。现在于凤岐不在,陈献云愣怔着就回不过神,墙纸上的草叶纹好似在肆意蔓生,叶片晃啊晃啊。他难受得不行,慌里慌张地,脚底踩着云彩下楼找人,走着走着一脚踩空,在倒数几级台阶上坐了个屁股蹲。
客厅里两个人都看过来,一个是于凤岐,一个是于凤岐他妈,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长方型玻璃茶几,茶几上沉甸甸的摆着一摞沉默,一摞尴尬。
于老太太这辈子,从来都不放过任何发表歧视性言论都机会:“穿睡衣能拜见长辈吗?小市民就是没教养。”
陈献云终于醒过盹,如同这个世界上所有从事小情人这一职业的同志们一样,朝于老太太翻了个标准的,完美符合一切cliche的白眼。
于老太太是一个赶时髦的人。66年时,她穿她爸爸的黄呢子军装,皮带扣擦得亮堂,走起路来小麻花辫一跳一跳,哪怕在整个四九城,于老太太都数得上保皇派里的一朵花。到了85年,她又赶上了军队经商的东风,每天坐着红旗去谈合同,蛤蟆镜遮着半张脸,出入都是进口小皮鞋,于凤岐那时候不懂事,朝他妈妈喊,小皮鞋,嘎嘎响,结果直接吃了一顿打。等到进入新千年,于老太太仍然走在时尚的前沿,今天她戴了串爱德华时期的古董钻石项链,《唐顿庄园》不仅教会她西洋珠宝鉴赏,还教会她了什么是贵族Jing神,面对陈献云这种人,于老太太自然必须表现出自己的轻蔑。
陈献云根本懒着理她,只是奇怪,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