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浪中,没能看到千禧年的第一缕阳光。
那是陈与桓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去医院,而是留在广场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没有如果。
上天送给他一个弟弟,陈最一在世纪末的最后几分钟降临世间,代替绚烂的烟火,成为他未拆的礼物,一场盛大的救赎。
在新生的期望和破旧的迂回之中,带着无限光芒的千禧年,就这样来了。
一晃许多年,在指纹解锁仅需要一秒钟,就可以轻松看到日期时间的2020年,时间究竟是慢是快,渐渐被消化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崭新的一月份,或许是在一年的起点,总是会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又或许是S市的这场大雪绊住了时间的帧脚。
陈与桓时常有一种感觉,神经紧绷,疲惫不断积压,Jing神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是一看日历,才发现只过了一天而已。
去年年底的那桩案子始终找不到突破点,嫌疑人多次翻供,否认同伙的存在,受害者的数量却还在增加,全组就像困在风雪中的探路者,只能等雪慢慢、慢慢地融化。
整整三天,陈最一都没再去过警局,陈与桓还没反应,路岩倒是先坐不住了。
路岩被他亲爱的队长使唤去楼下快递点,抱了一个大箱子回来,咚的一下放在陈与桓桌子上,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哎陈队,你那漂亮弟弟怎么好久没来了?”
漂亮弟弟不来警局,他们不但没办法蹭吃蹭喝,也没了调侃陈与桓的乐趣。
陈与桓没理他,利索地拆开快递箱,往里塞了一个东西,又迅速合上箱子,用胶带封好。
路岩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放了什么,就又被委派了新的任务。
陈与桓把箱子他面前一推,又往他脑门上贴了一张写好了地址的便利贴,说:“去,把这箱东西寄到这个地址。”
“什么玩意儿?”路岩一看那上面的地址,分明就是本市的一所大学,同城快递,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不是,老大,您涮我呢?”
“赶紧的,寄完了快递跟我去一趟现场,那边刚打电话说有新的线索。”
路岩不情不愿地抱着箱子下去了,陈与桓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聚集的乌云,烟瘾来的毫无预兆,他从抽屉里拿出那盒薄荷糖,在手里把玩。
究竟是谁想出这种法子的,用糖果代替香烟,以此熬过戒断反应,可真是磨人。
再说陈一一这个磨人的小兔崽子,人是没在他眼前晃悠,但是这微信消息就没停过。
这不,又来了。
-哥哥,我们宿舍楼下新来了一只小花猫,你看。
-[图片] [图片]
陈与桓瞄了一眼,心说这是哪门子的“小”花猫,脖子都胖没了,要是让他来描述,那绝对是:这花斑猪长得可真像猫啊。
在十几张猫的照片中,还有一张陈最一的自拍,穿着杏色的毛呢大衣,抱着只小白猫,鼻头冻的红红,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傻气。
陈与桓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听到路岩气喘吁吁上楼的声音,把那张自拍保存下来,设置成壁纸,又飞快地按下了锁屏键。
陈最一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吃不下饭,闻到食堂的味道甚至都有些反胃,索性直接回了宿舍,拿出新买的猫罐头,给楼下的几只猫加餐。
看着几只猫主子挤在一起抢罐头吃,又拍了几张照发给陈与桓,好像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陈最一蹲在旁边,一边翻手机一边吃吃地笑。
陈与桓回复了他的消息:
-让它少吃点,你多吃点。
陈最一发了个猫咪亲亲的表情包,继续回复:
-我有好好吃饭,哥哥也是,不准吃泡面。
而事实上,这俩人一个胃不舒服,没吃饭,另一个急着出任务,泡了桶红烧牛rou面,隔着屏幕互相扯谎,甚至还能觉出甜蜜。
?
城市两头的时间因子,以同样的频率流失于世,以不同的方式刻入掌纹,最终交汇于时间海,分不清那些波纹各自属于谁。
晚上六点半。
陈与桓猫在车里,盯着巷子口来往的行人。
陈最一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黑透了,他浑身没力气,昏昏沉沉的,勉强撑着身体下床,准备再去喂一次猫。
晚上七点半。
陈与桓还在盯梢,为了防止犯困,时不时就吃一颗冰凉的薄荷糖。
陈最一出门买了一盒胃药和几片止疼片,在楼下和猫咪玩了一会儿,回到宿舍时,三个室友都在。
晚上八点半。
陈与桓收到消息,在盯梢点继续待命,连续熬夜,眼眶干涩无比,只能借着车顶的小灯,点了几滴眼药
水。
陈最一关上淋浴喷头,浴室里水汽氤氲,熏的他脸颊泛红,有种轻飘飘的眩晕感。
他用手拂开一小片镜子上的水雾,回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