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冠不知何时已然脱落,衣袍随风猎猎翻飞。他胸口的那道剑伤已rou眼可视的速度飞快愈合,脸上缓慢扬起一抹狠戾暴虐的笑意。
血契已成。
他成为了乌邪的新主。
“昀儿!”顾浮生终于一剑劈开那邪风,他纵身跃入风暴中心,想也不想伸手去抢楚昀手中的乌邪兽骨。可他刚刚攥住楚昀的手腕,便觉胸口一凉。
那把他亲手赠予楚昀的霜寒剑,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心口。顾浮生抬起头来,对上了楚昀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那双眼中,丝丝缕缕的白线缓慢爬上去,几乎将一双瞳孔尽数染白。
“昀儿……”顾浮生最后唤了一声,可很快,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楚昀抽出霜寒,顾浮生的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眼中的白痕褪去,洞内的邪风也停了下来:“师父……”
顾浮生身体颓然倒下,他一张口,大量的鲜血便从口中汨汨涌出,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楚昀再也顾不得任何,他猛地扑到顾浮生身上,用力按住他胸前还在不断涌血的伤口。大量的灵力瞬间灌入顾浮生身体里,可那注入的灵力却像流入了无底深渊,甚至连凝合伤口都做不到。
那一剑,是乌邪本能护主刺出的一剑,蕴含着乌邪的无上邪力,已将顾浮生的心脉斩断。
“不要,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师父……不要……”
楚昀眼前模糊不清。他痛心顾浮生对箫风临所作的一切,会以自身心头血浇灌乌邪,除了如今的确走投无路外,也带着报复之意。可他唯独没有想过,要杀了顾浮生。
这是从小抚养他长大,将他视如己出的师父啊……
楚昀近乎僵化地向那具躯体注入灵力,直到顾浮生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不怪你……”顾浮生把楚昀拉下来,又抬起那只沾满了血的手,轻轻摸了摸楚昀的脸,“别哭了……走到这一步,是我应得的。”
他看向楚昀的目光里满是怜惜,随后,他缓缓偏过头,看见了被楚昀丢在一旁的那截兽骨。
那乌黑的兽骨已然不再震颤,其上邪力流动平缓,显然已被控制下来。而楚昀右眼的眼角处,正缓慢浮现出一枚鲜红如血的小痣。
楚昀哑声道:“师父,别丢下我,求你……”
顾浮生抬头盯着他眼角那枚小痣,气若游丝:“别怕,师父不会丢下你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我怎么能,就这么丢下你离开……”
可他说完那最后一句话,眼神却很快涣散下去。楚昀俯下身,将头埋在顾浮生的胸前,可身下这人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怔怔地抱住眼前那具逐渐凉下去的尸身,几乎用尽自己浑身的力量。
忽然,有清风卷入洞内,伴随着某种像是预警的讯号。
楚昀抬起头,偏头看向洞外。
他的感觉似乎一瞬间扩大了无数倍,一缕看不见的灵识本能地从他脑中释放,沿着清风来的方向,逐渐飘远。那缕灵识越过草木,越过溪流,一直飘摇到了百里开外。他看见,百里外,一队落华山弟子正朝这个方向快步赶来。
——先前这山洞中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他们。
楚昀收回目光,仅是这片刻之间,他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眼中再无悲伤之色。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楚昀将顾浮生的尸身放在地上,郑重地朝那尸身磕了三个头:“师父的养育之恩,弟子永不敢忘。弑师之罪,弟子万死不能偿。但,弟子如今需想办法镇压乌邪兽骨……待到将邪物封印,弟子甘愿万剑穿心,挫骨扬灰,以偿还今日罪孽。”楚昀抬起头,凝视着顾浮生已经灰白的脸,低声道:“不过在此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情,总该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楚昀起身,收起乌邪兽骨,执起霜寒剑走到箫风临身边。
后者依旧静静安睡,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未能影响他分毫。楚昀像是突然放心下来,他在箫风临身边坐下,偏头看着那人沉静的侧脸,叹息一声:“本想陪你过生辰的,现在看来,可能不行了。”
楚昀伸手入怀,取出一枚已被鲜血染红的银丝剑穗。他一愣,苦笑着摇头:“只能回头再给你做一个了,唉,这千年冰丝我找了好久呢……”
随后,楚昀不再多言。他仰头背靠石壁,疲惫地闭上眼睛,似是在闭目养神。山洞内寂静许久,直到洞外终于响起些许凌乱的足音。楚昀猛地睁开眼,满是血污的手握紧了剑柄。
片刻后,落华山弟子踏入山洞,一道清亮的剑光立即将走在最前的那几名弟子掀倒在地。所有人都看见,那把朝他们迎面击来的剑,正是他们的师兄,楚昀的随身配剑,霜寒。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楚昀拔剑相向。
那日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颤。
落华山首徒楚昀轼师叛逃。
据在场弟子所言,楚昀已经承认,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