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锹,他站在林朗坟前铲下去,踩着锹挽起衣袖。
常靖玉嘴角抽了抽,看陆饮霜姿势飘逸地扬土,心情就说不出的微妙,连淤积在心的沉重都跑了不少,他也不知自己是期盼陆饮霜查出线索,或者这一切只是误会,最终叹气道:“前辈,还是让我来吧。”
“你真下得去手?”陆饮霜也不愿意当众干挖土这活儿,挑了挑眉警告他,“我可不想在荒山野岭听你鬼哭狼嚎。”
“我就算哭也没那么难听吧。”常靖玉勉强笑了一下,接过锹来,“如果众人之死真有蹊跷,确实不该拘于小节,况且林朗师兄是为救我而死,也合该我亲自动手查明真相。”
陆饮霜暗说你有这个决心我还没白豁出形象,乐意之至地把锹扔过去。
土在墓旁渐渐堆起,陆饮霜向后让了让,常靖玉郑重地叩拜之后,才将林朗和林掌门的棺盖打开。
林朗的尸体看不出本来模样,和幻境中所见别无二致,陆饮霜没那么多讲究,跳下墓去,并指用剑气划开林朗衣裳,干尸伤痕累累,心口一道枯血藤留下的致命伤,黑漆漆的窟窿,这伤势就算枯血藤不会吸人血气也活不成了。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常靖玉见陆饮霜戴上副手套,拿着冰针撬开尸体的嘴,又从乾坤袋拿了柄匕首,从头到脚的折腾,他不忍地频频别过头,又觉得不该再逃避,也随后跳了下去,蹲到陆饮霜旁边问。
陆饮霜最后用匕首顺着尸体心口的伤割开,转了一圈。
“你看。”陆饮霜站起身,把匕首举到常靖玉面前,雪亮的刃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着细密的金光。
“这是……?”常靖玉眯着眼睛对着阳光变换角度,不解地疑道。
“是在林朗的指甲和伤口内侧找到的金乌石。”陆饮霜解释,“一种极细的可流动矿石,提炼后可以用来提升火系法宝的稳定性,也可以掺进土里,养活移栽的火属灵植,总之用途广泛,以植株内含有金乌石的浓度来推断矿脉位置也是一种常用方式。”
“前辈果真学识渊博。”常靖玉赞叹一句。
陆饮霜:“……”你的重点是这个吗?
常靖玉也反应了一下,才联系起可疑的地方,他脸色逐渐沉重,盯着林朗的尸体道:“枯血藤长在木饶山上,怎会含有金乌石,林朗师兄与枯血藤战斗,便留下这么多痕迹,那枯血藤应该常年生长在矿脉附近才对。”
“你们从前一直没发现过山上有枯血藤吗?”陆饮霜问道。
“没有。”常靖玉骇然,“当时我与林朗师兄追一只野猫,它动作很快,转眼就逃进木饶山深处……现在想起来,能逃过林朗师兄,那野猫也绝不是普通动物,师父曾经嘱咐我们不要离门派太远,但也从未说过木饶山会有危险。”
“在邵宁志的记忆里,他曾去后山放下一笼野猫,可以肯定是有人移栽了一株枯血藤,用野猫引你和林朗前去。”陆饮霜转身一撑地面跃出去,回袖扫过把林朗的棺材重新盖起,将邵宁志的记忆片段转述给常靖玉。
常靖玉张了张嘴:“可……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排挤我?我到底挡了谁的路?长林派只是个小门派,值得这般费尽心机吗?”
陆饮霜又去查看了林掌门的尸体,元婴修者即使亡故尸体也不易腐败,但待在棺材里三年也不比林朗好上多少,隐约还能看出生前应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辈。
他拿出那盒分筋断脉蛊,从中挑了一只小虫扔进棺里,小虫顺着鼻腔爬进去,常靖玉伸着手,想起陆饮霜对这盒蛊的描述,刚想商量陆饮霜能不能给他师父留个全尸,就看见那只落单的小虫又爬了出来,在尸体脸上原地打转,最后八脚朝天翻过个,没一会儿就不动了。
“它怎么了?”常靖玉愣愣地问陆饮霜。
“毒死了。”陆饮霜把盒子放回乾坤袋里。
“蛊也会毒死?”常靖玉不愿相信,下意识道。
陆饮霜瞪了他一眼,常靖玉就越发呆滞,忽然转身就走,片刻之后捏着只树上抓来的麻雀,对陆饮霜道:“给我匕首。”
陆饮霜把匕首给他,常靖玉一言不发,从林掌门指尖削下一片rou,捏着麻雀的脑袋硬是把它怼到rou边,麻雀叫声凄惨,翅膀爪子乱扇,常靖玉脸上罩了层Yin云,眼底充斥着暴躁。
麻雀当然不知配合保命,常靖玉的语气像压抑到了极致:“吃!我叫你吃……”
他一把将匕首插进棺盖,按着麻雀的脖子朝利刃割去,他心绪混乱,如果说枯血藤和野猫还能解释为巧合,林朗若不救他,再来三个枯血藤师兄也能逃脱,他多年的自我厌恶并不是毫无意义,他应该赎罪,他的人生不会有丝毫变化。
但林掌门是中毒而亡,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都是人为,那他为何要恨自己,为什么要无端承受痛苦折磨?他本该像尹星荷期望的那样活得豁达自由,那他这些年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又该回报给谁?
陆饮霜一把抓住常靖玉的手腕,迎面泼了他一蓬冰碴,掰开手指放那只麻雀飞走。